那丫环终究还是被拖了下去,杖责四十大板后,竟然幸运没丢了性命。平常丫环大多受不住三十杖就一命归西了,她却还剩着一口如有似无的气儿吊着,虽说看那模样恐怕也撑不了几日。
府里的老太太肝火攻心之下,病倒在床。
“你这毒妇!我本日非休了你不成,不然家宅永无宁日!”男人暴戾地一掌拍在桌上,那陈年的紫檀木四仙桌蓦地裂开数道裂缝,跟着霹雷隆地响动,桌案与桌腿分离,啪的一声支解倒地。
她看着母亲分开的萧瑟身影,想起那双眼睛里的宠嬖从未有过的冰冷和仇恨所代替,心中俄然生出无穷惶恐,惊骇得喘不上气来。
毕竟这桩婚姻是天子圣渝所赐,关乎着家属命脉,那封已拟成的休书终究还是被搁置了。
秋后处决那日,她带着帷帽躲在人群里,看着行刑台上被捆缚着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泣不成声。母亲因为身为长公主身负皇家血脉,勉强逃过一命,却被贬为庶人。
她是母亲老来得女,昌平长公主顾岚高龄三十方才生下她,故而父亲为她赐名晩,取的是姗姗来迟之意。生她当时候非常凶恶,如幼猫般孱羸的小小婴孩差点没喘上口气就与世长辞。她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当年薛神医的妙手回春。因着天赋体弱,她自小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别人家女人身上是好闻的香粉味儿,她倒是长年带着微苦的药味。等她长到四岁,父亲便延请了名师来教她练功,不求技艺超群只求强身健体。这么练了几年下来,确切卓有效果,那些大大小小的病没如何犯过了,她也没有了之前带着病气的惨白模样。
这事畴昔没两天,府中传出了一件大丧事,府上最得宠的苏姨娘怀了身孕。一时之间大家欢乐,府里人丁残落,老太太喜得赏了全府下人每人一个红包。
作为府中独一金贵的女孩儿,从小体弱多病的她成了百口捧在掌心的明珠,两个哥哥大她很多,是以家中也无人同她争宠。她可说是叫风得风叫雨得雨,在这百般宠嬖中渐渐长成了一个赋性不坏但很有些娇气的小女人。
她在白玉山中从夏季待到了来年秋,山中光阴倏忽,恍然不觉。
她悄悄地跟在母切身后回了家,却还是被发明了。母亲用从未见过的冷酷仇恨地眼神看着她,声色凄厉地与她断绝了母女干系。母亲恨恨地指责若不是当初她率性妄为,非要违背父母之命嫁给那么小我,她们一家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境地。她跪倒在母切身前,嚎啕大哭地要求挽留,却没能挽回半点母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