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清庄出来已是将要起更的时候,阴了一下晌的云终是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齐天睿穿戴了莫向南的蓑衣斗笠,正要上马,唤了石忠儿过来,想着把这画扇给千落送去她定是欢乐,转念又想不急这一刻,不如正月里亲身带畴昔,借花献佛,也算一件礼。
……
“去把那些都拿过来。”
齐天睿想起那雨中的红绸,这力道,若非亲眼所见,切身所验,如何得信?红绫薄绸,腊月湿冷的天,烛光里粉嫩嫩的小脸怡然,世外独闲,窗外的风雨与旁人丁中的“顾恤”与她毫无干系……
“嗯,多谢二哥。”天悦一面应着,一面避了马头让路。两兄弟恰是要错开,天悦忽地叫了一声,“二哥!”
齐天睿神采一冷,抬眼看着她,“背不下来就在那儿浑闹?”
“他不晓得?”
她一字一句,咬腔着调,仔细心细。齐天睿记得本身上一回背书还是八岁那年被病榻上的老太爷逼着,仍然背得乱七八糟,老祖儿强挣了起家亲身赏了他一顿手板子,不几日就归了天,齐天睿当年一向感觉是本身把老祖儿给送走了。
“旧的,”莞初瞅着那阴晴不定的脸从速道,“旧曲子。”
帐子里拢得暖暖融融,雨水声儿都似小了些。齐天睿披着薄袄靠在床头,暴露乌黑的里衣儿。莞月朔面往他跟前儿去,一面瞧他身上暴露的质地花色、连那结系的带子都跟本身的一模一样,不知那伊清庄是如何预备了这些衣裳,都是成双成对,她成日在这房里这么着倒罢了,他怎的也这么应着景儿?
莞月朔愣,对上他的目光,想起月夜下老父的痴癫也忍不得抿嘴儿笑了,“嗯,那年中秋弄月,老爹爹足吃了一整坛子的桂花酿。一时髦起,对月操琴,我悄悄记下,收了。”
他的笑张狂肆意,全部拔步床连带外头的雨水都快被他笑散了,莞月朔头雾水地瞧着,想不笑也不可,只得跟着他咧了咧嘴,谨慎翼翼地想从他手里把经文抽出来,“……这回我好好儿背。”
齐天睿抬眼看了看楼梯,“你家女人在房里做甚么呢?”
艾叶儿头也不抬脚下还想溜,水桃一把扯住,“这是怎的了?常日也不见这么没端方!”
这位嫂嫂性子绵和、待人刻薄,阮夫人掌家严苛却常常行事不周落人丁舌,这一府里头上高低下多是她在周旋,理财掌家可称得是一把妙手,齐天睿早就一旁看在眼中,曾叹如果生得男儿身,宦途之上必是赛过诚恳呆板的大哥天佑。此番话中带刺实是少见,齐天睿微微一眯眼,“嫂嫂,这是如何说?”
兰洙鼻中悄悄哼了一声,“我料得也是。”
齐天睿一瞪眼,“我吃你啊?”
用过早餐,齐天睿往福鹤堂存候。老太太现在身子骨虽还衰弱,精力倒如前,汤药减半,只余下勉治旧疾战役常将养之用。看到孙儿,白叟甚是欢畅,不但是他又从西北带回了老儿子的信和贡献,更是这几个孙儿里头最会哄她心欢、陪她说话儿的就是这个打小儿玩皮不知长进的睿儿。分开身边这些年无一日不念,但得返来,白叟比当年将将得了长孙还要欢乐,今后宠嬖更甚,时不时就要跟身边人念叨睿儿这些年必是受了苦,连一日饭桌上他厌红烧蹄髈,一口荤的都不动,老太太夜里便抹泪,像是他这些年都是在外头吃草度日。实则府里这些人哪个不晓得裕安祥的名号,可如何说老太太也不当真信,见了尽管心疼。齐天睿也安之若素,老太太跟前儿领受从不推让,一日炕上坐比四弟小天旭还要赖白叟身,非常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