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行市账册并西北局势,兄弟二人翻开话匣就不觉时候。于齐天睿的西北借力之策,莫向南深觉得然,只是嘱他不必与山西福昌源过于争夺,借叔父的力亦要保护叔父的官威。齐天睿点头应允。莫向南就要出发回籍,一别数月,本来备了酒水践行,二人却都放不下账册,边看边议,分食着一盘点心,其乐融融。
瞠目结舌已然不敷以道面前所见,曾经的赏花楼高顶大梁,离地足有两丈高,现在梁上悬下三条一尺宽的红绫子,悬至半中相互交缠,缠结之上卧着一小我。谓之“卧”,只因这前俯后扬的形状如一只展翅的飞鸟,腾空吊挂,涓滴不见人之端整。一身乌黑的薄绸轻巧如飞,横腰侧卧在红绫上,两足飞挑,一足扬,一足勾,结系两翅;发上无髻,青丝如瀑,一只藕臂低垂卷握红绫,另一手拿了一页纸张展在面前,口中念念叨叨。身子悄悄一悠,红绫送出她一丈外,一足一臂拉扯回旋,荡荡悠悠,飘飘自仙,仿若祥云之上白鹤悠然。
她一字一句,咬腔着调,仔细心细。齐天睿记得本身上一回背书还是八岁那年被病榻上的老太爷逼着,仍然背得乱七八糟,老祖儿强挣了起家亲身赏了他一顿手板子,不几日就归了天,齐天睿当年一向感觉是本身把老祖儿给送走了。
“嗯?”一声戏谑说得天悦有些口拙,“二哥说的那里话,自是想见。”
齐天睿转回了西角门,脚步由不得停下。兰洙一番话,齐天睿听得也算希奇,娘亲的心机他最晓得,只不过这些年虽并不快意却也在这宅门当中熬了半辈子,行事向来谨慎。当年老太爷和大伯一家归乡,扩建府宅当家理事之人本该是守在祖宅的二房,闵夫人倒是和颜悦色拱手托出,眼中不见势利财帛,实在令大房的争抢相型见拙,现在怎的在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面前失了计算?另有那丫头,从议订婚事起就未曾让他省过一天心,装相的工夫一等一,一副笑模样,小涡儿甜甜最能诱人眼,如果境遇真如兰洙所言,齐天睿不信她还能笑得出来,那丫头兔子一样的灵性,毫不是个脆弱的呆木头任人揉搓,内心苦思叶从夕还得服侍齐家婆母,“安之若素”四个字如果公然,定是有那背后的事理。
齐天睿嘴角一挑,抬眼瞥向房梁,红绸上乌黑的小脚煞是都雅,“公然不敬。”
从福鹤堂出来已是快到了晌午,一大早的太阳倒有些淡,看着天涯又是乌突突的云。齐天睿想着柜上不两日就要上板关门,另有些事要摒挡;且近年根儿,伊清庄的莫大哥也盘完了账要回姑苏家中,兄弟二人约好要一道看一眼西北的账册,论论局势,时候不早,这便抓紧了脚步。
从伊清庄出来已是将要起更的时候,阴了一下晌的云终是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齐天睿穿戴了莫向南的蓑衣斗笠,正要上马,唤了石忠儿过来,想着把这画扇给千落送去她定是欢乐,转念又想不急这一刻,不如正月里亲身带畴昔,借花献佛,也算一件礼。
“旧的,”莞初瞅着那阴晴不定的脸从速道,“旧曲子。”
“我……”莞初立在一旁不安闲地抠动手指,搜肠刮肚,“我笨,背不下来。”
齐天睿神采一冷,抬眼看着她,“背不下来就在那儿浑闹?”
“没如何。”莞初嘟囔着回了一句,不肯转头看他,那张脸一蹙眉眼睛里头阴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