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夕看着那伤口不大,倒是稀软红肿,难结痂,不觉蹙了眉,“疼么?”
他的语声把这一屋子冷冰冰的雪都化洁净,莞月朔抿嘴,小涡儿深深凸起,泪珠儿便扑簌簌滚了下来,“我……还当你再也不见我了。”
叶从夕笑笑,“天睿恶劣却识字早,一点子年龄就在齐老爷的书房踩着梯子读书。江南考官架子上的藏书早早就被翻了个遍,尤爱书画、史乘,好研讨,一时钻了出来,几日都不出房门。只是,也因着读书早,看很多,送到书院里就常与徒弟作对,人又不循分、鬼点子多,总惹事,当年齐老爷是嫌他太玩闹、不肯招考,才把他赶出去。”
接下聘礼那一夜,长夜孤灯,整整一宿,她把不能与老爹爹言讲的心机都写给了他,这世上,如果另有一小我能晓得她此番的心机,必该是他。但是,她没有等来一个字的覆信。他走了,像爹爹的长叹一样,让她晓得错得不成挽回……
“可还好?”
“宁家人日子虽宽裕,却狷介自大、没有一个认钱的人。她若非无法,毫不会碰你的金子。何必然要抓着不放,不与宽大?”
低头,看着他给她敷药、包扎,日头照出去正在他的手指上,那影子更加苗条,乌黑的药棉在他的部下轻挽,挡住了她血迹斑斑、丢脸的伤口,那般谨慎,轻柔,轻得她都感受不到,那痛,倒不见了,莞初有些入迷……
看那负气的小模样结了仇普通恨恨的,叶从夕笑了,“莫当他是凶神恶煞,用心与你难堪,实在,天睿他自幼聪明非常,好读书,人……”
翻开门,走出药房,白雪莹莹晃得莞月朔时睁不开眼,台阶下枯树旁远远地候着绵月。
“我传闻了,佛典范藏,学一些也好,这些时,你笔下确是平静了很多。”
叶从夕搁了笔,悄悄吹吹纸上的湿墨,“先跟着睿祺,待到该改口的时候,我自会奉告你。”
“莞儿!”
刚要抬步,身后一声唤,莞初转转头,房中暗影看不清他面上神情,莞初悄悄地候着。
“不成临时。”
“去了就晓得了。”
……
“……嗯,”
“能。他外头有家,很少返来。”
一时人在面前,一时人走远,方觉纸上那些墨不过是虚无的浮物,那里有言语能诉尽现在心头顾虑……我不敢写,你可读得出?
“没说甚么?”
跟着他来到桌边落座,莞初才见那桌上早已预备下了药与新棉。乖乖把手臂摆在桌上,看他极轻柔地翻开她伤口的药棉,莞初小声道,“你……是来给我上药的么?”
“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厮向来都是有理!叶从夕有些恨,“好,不知不罪,可既然落入你手,把金凤还她就是了,作何要骗她,难堪她?身在婆家本就吓得不轻,你再火上浇油,能不镇静?她自幼就会骑马,极谨慎,从未摔过,落入你手一日就伤得如此,你还脱得了干系?”
齐天睿挑挑眉,心道她也不是我媳妇儿啊,让我叫她甚么?又道,“她如何?”
“能说甚么?”
莞初抹了一把泪,走到他身边,“那日我给你写信……”
“嗯,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字都未曾问她安好,莞初的内心却悄悄地松了口气,眼中也清凌起来,凑过来看他写方剂,“叶大哥,你几时当真成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