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不争，安然应下，“那就是八百五十两，月息三分，利滚利，半年，算一千两吧。”
他头也不抬，吃力地往上挂。莞初蹙了眉，这不过是想早早给他看了、提个警省，如果再往落仪苑去或是旁的甚么处所遇见那人，他眼睛这么毒，决不会错过，遂胡乱结了底子没在乎如何扫尾，如何精美，想着他定会嫌弃，这怎的……倒当真要用了？看他这一身打扮多少金贵，扇骨都是象牙的，再看本身那练手胡打的东西、使的还是巧菱做针线剩下的丝线，摆在那扇子跟前儿就已然矮没了气势，那里还配得？莞初伸手去拽那绦子，“……那等我学了，明儿再给你打个好的。”
这那里是问话……跟在他身后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到那满屋子纸墨铜臭、阴沉森的钱庄里……
他开口，语声应着这周遭的统统，缓缓的，“怎的？想赎人银子不敷另有理啊？我这可没算她这些时的吃穿用度另有张保儿的雇佣，细算起来……”
“裕安祥。”一声叮咛，马车随即起行。
胸口闷，她狠狠吸了口气，罢了！一咬小牙，“随你叫！”
大义凛然地一句丢过来，人绕开他就往前去，紧着小跑了几步离了，似就怕再跟他沾惹。齐天睿大步跟上，长长狭小的胡衕，一声声唤“丫头”，怕丢了似的……
“你怎的跟醉红楼的鸨娘似的？”
莞初笑不出，悄悄吁了口气，今后你要晓得这是甚么，会不会又对我动家法……
裕安祥，江南富庶之地当之无愧的第二大钱庄，现在落在眼中，不过是将将三间的门面，正门两扇，头顶一块匾额，黑底金字正正的楷书；门前两只字号灯笼，普浅显通的竹篾绵纱还不如那马车上的小灯来得敞亮。如此慎重内敛，与他常日那副张扬的模样实在是相去甚远。
当着人，本身又是一身男人衣衫，莞初不敢驳他，从速跟了，轻声问，“怎的了？”
莞初原想说，你忙就是，马车送完你，能不能先把我送归去？又想想不畴昔看一眼，何必在他跟前儿再矫情，便没出声。
轻描淡写的声音，好是应下落日下温馨的农家小弄，只是话中鄙吝将这淡泊悠然完整打碎，一股商贾奸气重新顶浇下来，真真是……
“赎玄俊……花了多少银子？”
倒是从未见过他许是此生最重的一个身份：大名鼎鼎的九州行与裕安祥掌舵人，那该是如何？
余晖散尽，外头落了冷僻，马车上挂起了透亮的水晶玻璃灯，莞初这才转头，见那半天一声不吭的人正低着头，两手比划着甚么，觉出她转头，他就开口唤，“丫头，”
“傻丫头，这还要想啊？”看那懵懂无措的小模样，他忍了那马上咬一口的打动，柔声道，“来，叫声‘相公’，这一千两咱就免了，待到往谭家班去我再好好儿送她两身行头，如何？”
手被她紧紧压着，人就伏在他膝头，这么近，丫头的气味呵在他的掌心，暖暖的……
他扑哧笑了，不敢大声倒是止也止不住，笑得那地上的影子都在颤。她瞪着眼睛看他恶棍，白净的小脸被朝霞染得红扑扑的，好是羞恼，他看着更得趣儿，那笑便越猖獗了几分。
谨慎眼儿里再失翻江倒海，也毕竟气短，一文钱逼倒豪杰汉，这，这但是一千两银子呢，谱子不能卖了，那点子月钱要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