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夕缓缓转过身,寂然看着远处的画舫,精雕细刻,空对湖水茫茫通江海,纵是远行万里的气势,却一根绳索,寸步不能离……
“不想竟是如此危急。”叶从夕实在没有推测,又问,“方济徒弟但是你寻来的?”
“哦,无妨。”落在旁人眼中的失态,齐天睿偶然讳饰,“不过有些不测。”
“从夕兄!现在已无万全之策,万望兄长能托信于我!”
两今后的一大朝晨,老太太睁了眼,齐府高低又是哭又是笑,烧香敬佛。老衲人成了再世活佛,开方下药,还是鄙陋地贪一口茶香,现在却如何瞧都是世外高人的架式。
“可否……先安抚老太君?筹办婚事冲喜,待……”待如何?待白叟弃世,你我再逆她的意义?叶从夕一股急火冲得脑筋欲裂、心肺如焚却仍然不敢将这后半句说出口。后代情长如何?肝肠寸断又如何?白叟的性命,哪怕是一时三刻亦重若泰山,谁扛得起?……究竟是如何落到此等绝境,要看着她嫁作人妇?今后山川失容,六合不容,他又该如何走下这四时春秋?
可贵见这霸王似的小爷皱了眉,方姨娘又道,“天睿,若当真有难处早些说出来,趁着你三叔在,一家人好筹议。”
“从夕兄,你若当真要带她走,我不敢拦。我只能倾我统统、千里追妻,毫不能困死在老祖母病榻前。”
叶从夕站在画楼之上,远远地瞧着湖心半岛上泊着的画舫,那是天睿的私宅船埠。两年前他从九华山返来湖上便多了这么个景色,偶尔飘零,传来悠悠的笛声。那是千落,一个运气多舛、落入尘泥的女子,平静淡雅,我见犹怜,却因着一支仙笛名扬江南。如此女儿该是有个多情又忠贞的公子与她相和,却鬼使神差与天睿如许一个玩闹尘凡、但恋银钱与吃苦之人相契,也算一番嘉话。
只是,一旦白叟放手而去,新人再无回还!他又该到那里去寻?近在天涯,天涯永诀,他又该如何自处?他的性命,那个来顾……
身后忽闻扑通一声,叶从夕从速转头,但见齐天睿单膝砸地,双手抱拳,“天睿!”
齐天睿咬咬牙,没作声。这事真真是寸!老父仙逝,将一桩早就定下的婚事生生拖了三年;叶从夕又恰幸亏这个时候寻上门去与那待嫁的丫头生了情素;将将承诺他要退亲,老太太就病倒,好轻易请来老神仙医得稍有转机,这一睁眼,怎的又绕到这婚事上来!这可真是不是朋友不聚头,莫非那几十年前的恩仇当真如此阴魂不散??
“……天睿,如果你,你当如何?”
“也是,”方姨娘点点头,“谁能推测老太太一睁眼,强挣出一句话竟是要你结婚。”
阴云的天尚未沉到降下雨来,湖上出现水汽环绕,远处山色融入灰茫茫一片,看不到岸上的枯柳。
兄弟相对无语,冷静凝睇……
“方济徒弟还在,也嘱静养。只是,”齐天睿顿了一下,部下不觉悄悄握了拳,“老祖母衰弱当中开口索求,实在让我……难堪。”
七尺男儿,半身矗立,纹丝不动,“从夕兄,你若当真倾慕于她,可否为她忍耐光阴?”
“忍耐光阴?”
“天睿,”
齐天睿闻言眉头更紧,口中却应道,“只不过是年底柜上忙,我有些腾不脱手。旁的,倒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