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迎娶,王家出嫁奁,这也算是我们槐里几百年来头一份了。你可别说,这还真有点当年帝都还在长安时候的意义!”
“说来讲去,这王家一场婚事,也只是贾人迎娶,小孀妇再嫁,这等夸富……村!”
似如许追思前代似水韶华的败落后辈当然有一些,但是更多的人对于王家,还只是纯真的恋慕:
魏野一手按着桌案,心想着前面新房里那冒充新娘的地夷夫人、阿萝娘子,暗道:“难不成真要冒充闹新房,听墙根的那号乡间恶棍男人,趁着这地祇娘子一度*的得趣当口,神识不大腐败再脱手,才有些胜算?只是如许闯洞房斗法,好做不好听啊……”
诸如此类的喧闹之音,从王家客舍内里低低传来,却压不住流水席面上,一声声的:“王太公您福分不小,家宜子孙!”
只是魏野面上端着的笑容看不出甚么马脚,内心倒是早就将当初制周礼的周公骂了个狗血喷头:非论是南亚还是南欧,连波斯那群货也算上,大师坐毯子坐席子都是盘膝而坐,就只你这周礼非得跪坐,实在是对膝盖天大的折磨,的确不消中箭都有报废之险。想来倒是江幽娉那等女妖怪倒更显得知情见机,起码在人家小宴上,咱盘膝胡坐,绝没有人说甚么。
王家少东一身吉服,捧酒献客。在魏野看来,这类滤不洁净,仍然有淡白米汁乃至米粒漂泊的甜酒,还不如他在洛阳麻老头喝的那发酸淡酒有兴趣。起码麻老头那边,魏野不消端着这官人架子,想说甚么就说甚么。
这婚宴之上,魏野就是再不会读氛围,也晓得,这时节不是说闲事的时候。这喜气洋洋的当下,说甚么好听话不好,非要说:
“你们但是没有见着,本日那份老王家出的嫁奁!那几大车的箱笼不必说了,光是酒食,就是十几个男人抬着游街!”
“王家大郎,你道你新娶的娘子知情见机,惯会奉侍人。可你晓得她出身那里,籍贯那边,寿数多少?也实不相瞒,人家年纪实在老迈,虽说年纪大的妇人多数会疼人,可那也是要看工具的。这新娘子摆了然爱好你这类不消给封红包的平淡仔鸡,吃起来连皮带骨都不消吃力咀嚼。你却当了她是甜水井儿,殊不知那井口几百年来磨得光滑,井里又是那么幽深,谨慎打水不成,自家却全落进井里,让咱捞都捞不出来!”
元鼎者,西汉年间汉武帝时年号也。
“大乐繁华,千秋万岁!”
当然了,王家客舍正堂之上,请的不是乡老亭长,就是身份贵重的人物,魏野这半假还真的“洛阳官人”也算一个。坐在客位上,便不至于这么村气,个个都是揖让浅笑,大见得礼乐进退之道。
哪怕那些说酸话的,进得流水席面,也是一迭声的道贺,还唯恐自家嗓门不敷大似的。
“现在这世道,我们扶风人要读书仕进,全看是不是茂陵杨家、杜家出身,幸亏茂陵窦家坏了事了,不然还要更糟!想来,倒不如王家如许经商,自有一份传诸子孙的好家业……”
更何况,当年孝武天子一道敕书,迁天下豪族富户尽入关内。自长安而下,右扶风中槐里、夏阳、栗邑这些地界,当初又有哪个不是富朱紫家安养之地。二百年前,只要自道一声“某是关内出身”,行遍天下,谁不高看你一眼?当时情状,也和二战以后,那些阿美利加的二等百姓满天下拿张护照,道一声:“老子是阿美利加合众国的百姓。”普通得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