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站在八旗太爷的角度想一想,祖宗们提着脑袋抢来的这份花花江山,爷们几个多勒掯些许税钱,真是连个利钱都算不上。这天底下谁不晓得,这大清江山永固,乾隆皇爷乱世升平千万年,直到二百多年后还是有二傻子和装傻子的捧臭脚!
河道衙门肥不肥?做一任河道官,不要说河道总督,就是平常一个包办官员,都能捞足了银子。但是上面的巡河兵丁,却只能等着老爷们手指缝里漏出点好处来。
以是现在顶着日头在崇文门前站着的几个税丁,都是那些得了缺的太爷雇来的白役。这些人又要给税关搞足银子,又要把旗人太爷们喂饱,还要给本身弄到好处,动手就更黑了好几倍。
这些白役税丁,一个个不是葛纱就是哔叽的褂子,鞋袜也是一水的青缎面,透气、风凉,但也比平头百姓用的浏阳麻布不晓得贵了多少倍。
“站住、站住!要进都城,非论文武官员,一概上马,交了税钱!僧道人等,先验度牒。那老道,把你的税钱、度牒拿出来!”
崇文门税关之肥,与有清一朝别处的肥缺另有些辨别。
如许一身气度行头对比下,那些瘟头八脑的车把式,就更是谨慎谨慎,只是低着头,让白役税丁们挨个摘银子。
车把式头上小帽沿上,都插着小锭银子,这是便利税丁们按人头抽税。如果不这么做,光是验看、讲价,就能担搁一天去。这帽上银子也有讲究,一概用山西钱铺造的方锭子,而不是南边的小圆银锭,怕的是旗人太爷们手滑,这银子落地那就算白饶了,还得重新备上一份。
崇文门税关开初不算大,顺治年间也不过是外务府部属的满缺,有品没品都还是两说。
如此生发,犹嫌不敷,就是外官入京述职,到了崇文门前也得活剥一层皮去。穷州县被堵在崇文门口进不了京,可不是甚么宦海段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现成例子。
如许事情,乃至没有处所说理去——税丁找外饷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谁耐烦管这等事?
这话在几个税丁看来,已经算是客气了好些,平常他们哪有如许好声气?但是明天拦着的这位,本就是魏野麾下的道兵出身,尸山血海的经历了多少回,哪把这些狐假虎威的税丁看在眼内?
京师南路崇文门,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衙门正式该管,以地为名,就叫做崇文门税关。
旗人大爷礼节又多、开消又大,嚼槟榔、吸鼻烟这些小癖好,都免不了要把场面撑起来。一个上三旗的旗人大爷,能用四周糖皮和田玉的鼻烟壶,那便毫不消水晶内画的,如果换了俏色玛瑙或是掐丝景泰蓝的,那他一准和人急眼。但是满缺向来就是僧多粥少,入八分的宗室后辈都免不了要突破头,能生发的处所也就只剩下崇文门税关了。
听着这几个税丁叫喊,他猛地将缰绳一拉,只凭裆劲控住马,在马背上直着身斜睨了这些税丁一眼,昂然反问道:“甚么度牒?我们道海宗源门下,不晓得这类物事!”
但是崇文门税关自监督官以下,所用的税吏,向来是先紧着宗室后辈遴选,不入八分的镇国公、辅国公,都没资格问津这份差事。大头当然要先贡献上头几位爷,但是当差的人也不能不喂饱。
让这么一群摸不得碰不得的太爷们管事,这都城的过路税就多得令人发指了,只要打崇文门前过,非论活人进城,死人出殡,一提要掏腰包。北货南货、茶叶酒水,更是只要专卖的官商能够运进城去,天然那税钱也更是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