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昔日无甚交集,本日倒是一个供奉在佛堂,一个隐居在禅房,可贵“有缘”。
大抵是将军府那几位话事的也晓得,此事是他们薛府理亏。
如果说,顾觉非是最年青的探花郎,薛况便是最年青的大将军。
三年荡平敌寇,五年光复玉门,执掌虎符,可调兵百万,官封大将军,一时令蛮夷闻风丧胆。
偶然候,话不消说尽,特别是对着聪明人。
可天子开口,金科玉律,岂能随便变动?
唯那一双眼丹凤眼里,藏着几分难言的变幻,只渐渐昂首,向高伫的庙门看去。
他没提“生了一场大病”的到底是谁,可顾觉非在听到“将军府”三个字以后,心底的迷惑,一下解了。
一起乡试第一,会试第一,才学冷傲了朝野。直到殿试,才因为年纪尚轻,被皇上往下压了压,仅点了个探花。
肩舆里坐的,约莫是陆氏吧?
只是连儿子都搞出来了,家里人一个不晓得不说,还在被赐婚这当口,带着小妾回京,这不是打人陆家的脸吗?
若非亲目睹证他窜改,便是觉远方丈,也很难把那些过往,和现在此人联络起来。
昨夜下了场雪,盖得满山乌黑。
至于顾觉非是不是个痴情种?
偌大一个将军府,头上有太夫人、夫人和长公主,摆布有小叔子、小姑子和妯娌,上面有四个后代,此中一个还不是亲生,日子能顺心到那里去?
“你从谁处听闻的?”
眉如墨画,鬓若刀裁。
可昨夜天寒地冻,冒雪下山,又该是多么情状?
他到底瞧不上薛况,从边关带妾与子返来,给正妻没脸。
次年薛况被调去了边陲,开端领兵作战。
庙门前,肩舆早已经压了下来。
乍一看,这一行人没甚么特别的处所,可他却能灵敏地觉出,这是大师族里才有的整肃。
就连眼看着他这六年窜改的觉远,也不大说得清楚。
身量颀长,穿戴暗竹叶文的藏蓝缎袍,内里虽披了一件玄青云鹤纹大氅,却掩不住宽肩窄腰。
函山关一役,匈奴军队得了号令,薛况若死,大夏三十万雄师,不堪一击,不敷为虑。
觉远看了顾觉非一眼,他也公然堕入了沉默。
顾觉非听到“嫡长”两个字,终究不耐烦再听,撩了眼皮,看了觉远一眼,似笑非笑,打断了他。
那绿衣的丫环唤作白鹭,上前打起了轿帘。
她抹着泪,为此子取名为“迟”。
因而,大半个太病院都挤到了将军府,乱做一团。
轿内模糊暴露女子服帖的月红色裙摆,上头用悄悄的银线勾了几朵各处金,硬生生在一片冷僻添了多少温和,又通透又洁净。
“夫人,我们到了。”
新皇感念他当初护驾有功,体恤他现在为国劳累,特准了雨雪不朝。
那小轿是女眷用的,他不好冒然往前。
觉远一起走着,也一起想着。
顾觉非悄悄地看着那一顶肩舆,眼底乃至不带半分炊火气,像是在想甚么。
薛家长房长嫡前些年参战,葬身疆场,嫡次子薛况便成了担当家业的人。
陆锦惜封了一品诰命,连续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到第六年关于怀了第三胎。
觉远方丈年纪很大了,皱纹满脸。
山风吹来,她脊背挺着,动也没动,倒有些拔俗。
觉远方丈还记得,这一名手握权益的朝廷重臣,在开门告别的时候,头上那白发,看着竟跟寒夜里飘飞的雪花一个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