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也不由暗自点了点头，遐想显德帝当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称心称心的事没有几件，反而到处受制，满朝文武更是阳奉阴违，这天子做得的确憋屈得紧，尊崇也不过就是面子上罢了，若非如此，恐怕他也不会弃国而去。
徐少卿一边暗自揣摩其意，一边起家抱拳虚虚一躬，恭敬道：“回寄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乃一国之君，不管朝堂还是宫中，先帝在时，天然是以先帝为……”
“这话到本督这儿就算了了，今后细心你的嘴，别闹到连用饭的家伙事都没了。”
徐少卿赶快端了铜盂，上前扶他坐起，用手重拍后背，好轻易等他止了咳嗽，这才面带歉然道：“寄父谨慎着了，都是儿子痴顽，惹得寄父几乎犯了病。”
殿宇楼阁，朱墙黄瓦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衬着那日头也显得毫无活力。
高昶接在手中，拆了封，取出堪堪十几页供词，一一翻看，面色更加阴沉起来。
高昶哂然一笑，也没再多言，转转头去望着窗外，但见漫天飞雪如花，纷繁扬扬，瓣瓣飘落，满眼尽是银装素裹，脸上刹时又规复了沉冷。
焦芳笑道：“你不是胡涂，只是心中顾虑罢了，本日是我们爷俩之间的私话，大可不必这般谨慎着。”
只是暖意从指掌间向上，顺着两臂到了肩肋处便呆滞不动了，胸腹间还是阴寒寒的，不由皱了皱眉。
徐少卿应了一声，便踱归去，重又在凳子上坐了。
徐少卿天然明白此中之意，当下也不与他目光相触，却也没有涓滴惧色，只淡然地应道：“臣遵旨。”
他回声“是”，便趋步入内，来到近旁。
话说到这份上，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徐少卿在旁持续奏着，软榻上的高昶却似不睬不睬。
抬眼看看焦芳，只见他双手拢在胸前，半阖着眼，身子在摇椅上前后悄悄晃着，皱纹满布的脸似是比上回更干瘪了些。
只要那跪在中间，仍着斑斓宫装，头饰繁复的女人不声不吭，白森森的脸上尽是讽刺和不甘。
徐少卿说着，从袖管中拿出一封卷宗，双手递到御案前：“这是臣带人鞠问连夜录得的供词，请陛下御览。”
那乾西五所并不算远，沿宫巷绕过御花圃，朝西北一拐便到了。
谢婉婷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了他一眼，也未几言，自顾自的站起家来，便径直上了肩舆。
几名随行的内侍不敢怠慢，赶快抬了肩舆沿路从东便门而出，换了马匹再行。
“哎呀，二祖宗可真是活菩萨，奴婢代大伙儿谢二祖宗恩德！”
徐少卿不再多言，下了台阶，径直来到轿前，看帘门已撩开，刚要叮咛回东厂，就看那随行的内侍躬身道：“二祖宗，老祖宗方才差人传话，说正在司礼监值房，叫我们归去一趟，有话说。”
“本宫想与云和mm再见一面，不知徐厂臣能够引见么？”
一大朝晨便等着了，会是甚么话？
这里的格式与北五所大抵相仿，冷僻却更在其上，此中三座院落年久，头年又过了火，此时髦待重修，残垣萧瑟，说不出的苦楚。
转日，朔风一吹，却比前几日更加萧瑟砭骨。
……
当下不便再坐着，便起了身，垂首立在一旁，恭敬问：“寄父叫儿子来，不知有何叮咛？”
“既是要紧的事，就请寄父叮咛，儿子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