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孝伦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滞,他本来不过是寻个话头,未曾想竟引出这番话来,望着她的目光不由得生出几别离样之色。
高暧心中微感不悦,可又不好明言,干脆只作没瞧见,阖上双目,拈起腕间的佛珠,低低念诵经文,却不知这一副宝相寂静的虔诚样儿,在别人眼中竟是说不出的端丽敬爱。
她觉得是本身话音小了,便又放开些声量反复了一遍,可珠帘后还是毫无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帘门后阿谁恍惚的身影终究渐渐从软榻坐起家来,随即便听一个语带挖苦的半老声音道:“行了,行了,起来吧,跪也跪不成个模样,瞧着都叫人不舒畅。”
想她每日诵经礼佛,虽不敢说诚比金坚,可十几年的工夫也不是在作伪,为何佛法偏就不度她,定要受这些痛苦?莫非本身真的宿世不修,作了太多的孽,又或者与佛法无缘,这平生必定要为孽报而活?
顾太后双手交叠,正襟端坐,目光也灼灼的落在高暧身上,打量半晌,俄然鼻中一哼,嘲笑道:“公然生得好,还真像那慕妃!”
“本来是云和公主殿下,冒昧了,其实在下也是等着拜见太后的。”自称叫顾孝伦的人赶快行了大礼,那双眼却在她身上呆看。
顾孝伦连声道:“不成,不成,公主令媛贵体,岂能屈尊谦逊鄙人?请在此安坐,还是鄙人到别处去好了。”言罢又打了一躬,便劈面走了畴昔。
那宫女只带她到帘外便愣住了。
高暧心中迟疑,这一来倒像是本身在赶他似的,若此人真是与太后知近,转头被晓得了,定是个肇事的由头。可若换作本身走,仿佛也不当,方才那宫女明言要她在这里候见,如果真的分开了,便即是违背懿旨,恐怕更不得了。
“先生差了,所谓‘佛门泛博,普度众生’不过是世人尘心未净,以讹传讹罢了。昔日佛祖故乡被邻国琉璃王发所攻,他苦劝三次无效,释迦族尽遭搏斗,终也不能幸免。佛祖尚且如此,旁人又能如何?以是心中有佛,不管在家削发,皆可修行,若心中无佛,即便日日置身佛堂,也是徒然。东都白马寺后门有春联曰‘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先生如有兴趣,去一看便知。”
这里固然不及坤宁宫壮阔,可规制也极高,到处彰显着气度。
她轻吁了口气,极力作出一副温颜,敛着步子走入里间,来到软榻前,就见那顾太后穿一件配饰升龙纹的深红色鞠衣,仪态雍容,模样并不甚老,肤质有若年青女郎,端倪间颇含着几分神韵,可眼中那蜂刺般的锋利却让人一见便想退避三舍,不肯靠近。
在她的印象中,本身从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现在有感而发,侃侃而谈,不由自主地便透露了出来,可心中所想的倒是另一番风景。
高暧尚未说话,他却像底子没筹算要她承诺,自顾自地坐到中间,持续道:“这世上都说‘佛门泛博,普度众生’,鄙人参研《法华经》、《楞严经》,却见上头说‘佛不度人,唯人自度’,难道是自相冲突么?”
清宁宫位于中宫以西,隔着几道宫墙,并不算远,高暧由那内侍引着,一起步行,没多久就来到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