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夜之间病重,大行天子在奉先殿停灵了二十多来天, 殉葬的人数早已制定, 二十八那日就都送下去了, 因靠近年关,唯恐大行天子在底下寥寂。这一年, 宫里宫外都过得惨痛非常。
转过身来,对着头顶上“坤宁宫”三字愣愣发神,对着身后的孙启寿道:“封闭统统动静,东厂的事情不准传到坤宁宫来。”
不等她回绝,人已然被他牵到外头,内里很冷,殿内固然比外头和缓,但梵音阵阵念的人头昏脑涨,这么一出来,反而神清气爽些。
卫辞一怔,乜了一眼又低头道:“陛下国事繁忙,我就不在这儿杵着了。”掀起帘幔退回了里间。
面前人昂首,竟是陆渊,摘下披风皱眉道:“我晓得了,让你冒险了。”
长长的宫道,帝后同坐一座轿撵,一起无言,悠悠一向抬到坤宁宫的门口。坤宁宫是历朝皇后寓所,因为大行天子没有立过皇后,以是这里空了好久,早在登极大典之前,燕惟如就派人打扫过了。
乾清宫中,燕惟如望着案上的黄绢,太后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懿旨,将长公主赐婚于张太师嫡子张良卿。
因郑贵妃二十五那日,宣称大行天子留下了口谕, 要立燕王为天子, 朝中虽有些贰言,但太后现在病重, 此中启事大伙也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提出来也起不了甚么感化了。
她跌下去,晓得再也瞒不住了,早晓得会有这么一天,纸包不住火,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也不能肇事了,她咬牙道:“是张良卿,张良卿的!”
坤宁宫中,卫辞歪在行榻上,内心镇静得短长,外头太阳大得很,透过棂窗照出去,照在屏风后的桌案上,氛围里带起灰尘,洋洋洒洒透着一丝不平静的意味。
太后这招临尸谏言公然高超,长公主是多么身份,宫里独一的正室公主,此前说好和亲蛮夷,他这头才刚想着等即位事件忙完了就筹议此事的,谁知即位的当天就出了如许的事。
正要随行分开坤宁宫,西长街上小寺人仓促跑来,跪首道:“回皇上,正中午候,仁寿宫太后娘娘薨逝。”
他一身绯袍站在内里,月光从小窗中照下来,照在他的衣摆上,俄然感觉死也不成怕,没了依托的人,死是一种摆脱。
她咽了下喉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别过甚不去看他的眼睛,如许的景象,会让她有种叛变的错觉。
“娘娘,皇上说了他一会儿来接您,叫您不要乱走。”小丫头说完迈出去,扶着她的胳膊就要回屋,卫辞甩开她的手,不耐烦的重申:“我说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死了。”
她信真不疑,应了一声迈进门槛里,回过身来道:“你也早些归去安息吧,天寒,你要重视不要受冻。”
“娘,”她昂首,眼泪挂在睫毛上,不解问着,“明儿就是登极大典了,按着规制,我还算是大郢的长公主,燕惟如岂能甘心将我嫁给旁人,届时蛮夷王要来郢都,他会不会……”
“你怕我么?”他薄凉的唇微微开启,怔了半晌才道:“你现在已然受了大印,是必必要住在坤宁宫的,如果归去了,会惹人猜忌。”
太后满脸泪水纵横,仰天无法道:“我此生只两个孩子,可没有一个让我费心,翊儿才刚走,你又出了这类事,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甚么孽,你们叫我如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