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忬把脸沉了下来,怒道:“我上书是让陛下晓得东南的本相,对症下药,为后继者铺平门路,如何说没有效处?再说了,弹劾严嵩一定丧命,那帮人还会比严嵩短长!”
就在唐毅吃惊之际,王忬豁然站起,攥着拳头悲忿地说道:“行之,老夫在东南一两年的时候,所见所闻,感到颇深。我们是甚么人?千百年来,贤人门徒,炎黄后嗣,是天下最高傲,最高贵的族群。我们能用泥土烧出晶莹的瓷器,能有虫子织出标致的丝绸。你可晓得那些西洋贩子是多么垂涎三尺,心肝甘心,将金银馈送给我们。 曾经老夫百思不解,戋戋撮尔小国,外洋蛮夷,竟有甚么本领,能在天朝横行无忌,殛毙劫掠,无恶不作。现在方才觉悟,底子就是内鬼作怪,那些沐猴而冠的败类禽兽,勾搭倭寇,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可杀,该杀!”
“呸!”王忬不屑地说道:“甚么狗屁文坛盟主,不过是唬人的罢了,元美仕进的本领不及老夫的一半,至于老夫……”王忬苦笑了一声,“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啊,总督受伤了!
世人吓得面面相觑,郑永昌忙问道:“督公此时如何啊,有没有伤害?”
唐毅急得围着大树转圈,见王忬头也不抬,声也不哼,更加的焦心,的确坐立不安。过了差未几一刻钟,胡宗宪俄然跑了过来。
转过甚,唐毅又说道:“且非论这些人如何,单是我们的陛下,接到您的奏疏,他会如何看?”
唐毅这个无语啊,真不愧是王世懋的爹,耍起恶棍都是一个德行。恰好让人家捏住死穴,不幸的唐同窗没法抵挡。只能抓耳挠腮,犹疑地问道:“娘舅,您要如何出气,总要给我一个标准吧。”
“汝贞,总督大人到底伤得如何,要不要紧?”
王忬俄然伸手,抓住了唐毅的手,冲动的手臂颤抖。近乎祈求地说道:“老夫上书,直言东南大弊,十死无生,乃至会扳连家人,还请行之从中全面。庇护元美和敬美,对了,另有悦影。”
越是傲岸,面对着惭残暴的实际,就越痛苦,王忬一腔肝火,无处宣泄,攥着拳头,吼怒道:“老夫要上书,要弹劾,哪怕拼了性命不要,大不了同归于尽,洒尽一腔热血。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世代贤明!”
唐毅猛地一惊,凑到了王忬的身边,公然小呼噜均匀地打着,唐毅这个汗啊,心说您老不能这么坑人啊,还觉得是活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