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风潮已转了方向？”
“但是，我是学监！我去奉劝他们就是了；奉劝是惹不出事来的。感谢你！”
他没有甚么学问，固然他每晚必和门生们一同在自修室读书；他读的都是大本的书，他的条记本也是庞大的，大抵他的胖手指是不肯甘心伤损小巧精美的册页。他读起书来，不管冬夏，头上永久冒着热汗，他毫不是聪明人。偶然我偷眼看看他，他的眉、眼、嘴，仿佛都被书的奥秘给迷住；看得出，他的牙是咬得很紧，因为他的腮上与太阳穴全微微地转动，微微地，但是严峻。俄然，他那么天真地一笑，叹一口气，用块像小床单似的赤手绢抹抹头上的汗。
颠末一次小风潮，爱他的与讨厌他的已各一半了。风潮的肇端，与他完整无关。门生要在上课的时候开会了，他才出来劝止，而落了个在理地干与。他是个天真的人――自傲心竟然使他要求投票表决，是否该在上课时候开会！幸而投与他定见不异的票的多着三张！风潮固然不久便安静无事了，但是他的威望已减了一半。
他如果出去――他离门只要两三步远――管保没有事了，因为我们四五小我起码能够把前面的人堵住一会儿。
黄先生已死去二十多年了。这些年中，只要我在北平，我总忘不了去祭他的墓。天然我不能永久在北平；别处的秋风使我倍加悲苦：祭黄先生的时节是重阳的前后，他是当时候死的。去祭他是我本身加在身上的任务；他是我最敬佩敬爱的一名教员，固然他待我一定与待别的同窗有甚么别离；他爱我们全部的门生。但是，我年年愿看看他的矮墓，在一株红叶的枫树下，离大悲寺不远。
半年以后，已经有些同窗对他不对劲了，此中有的，受了他的规戒，有的是出于创新――人家说好，本身就偏说坏，表示本身有脑筋，别人是顺杆儿爬的笨货。
何况，有人设法使风潮往他身上转来呢。
“哦！”但是他并没有明白我的意义，据我看；他紧跟着问，“假定我去奉劝他们，也打我？”
暑假后，拔除月考的活动一天扩大一天。在重阳前，炸弹发作了。英文教员要考，门生们不考；教员下了班，前面追跟着极不好听的话。及至事情闹到校长那边去，题目便由罢考改成撤换英文教员，因为校长不管如何也要保持月考的轨制。固然有几位主张连校长一齐推倒的，但是多数人情愿先由撤换教员做起。既不向校长作战，天然罢考须暂放在一边。这个时节，已经有人警告了黄先生：“别往本身身上拢！”
“他们或许动武呢！”
但是黄先生没动！仿佛蓄足了力量，他蓦地抬开端来。他的眼神极可骇了。但是不到半分钟，他又低下头去，仿佛用极大的忏悔，改正他的要发脾气。他是个“人”，但是要拿人力把本身提到超人的境地。我明白他那心中的变动：冷不防地被人骂了，本身思疑本身是否正道；他的心奉告他――无愧；在这个时节，前面喊“打”，他怒了；不该发怒，他们是些青年的门生――又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