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院很有个模样了:四个丫环穿越似的跑出跑入,厨徒弟在院中墙根砌起一座炉灶,仿佛是要办丧事似的。我们也不客气,老太太的果子随便拿起就尝,全鸭子也吃它几块。始终就没人想起给她看病,因为重视力全用在看她买来甚么好吃食。
“有,但是没干系,”我笑着说,“您不是带来四个丫环吗?叫她们也都住院就结了。您本身的人当然服侍得殷勤,我干脆不叫关照们过来,好不好?”
老太太的泪又返来了,这回是因为感激我。“大夫,你看,我专爱吃点硬的,他们偏叫我喝粥,这不是用心气我吗?”
“那敢情好啦,有处所呀?”老太太仿佛有点过意不去了。
老太太的第一句话就叫我心中开了一朵花:“唉,这还像个大夫——病人不为舒畅,上病院来干吗?东抱病院那群大夫,的确地不是人!”
不能不平气老王,第三天刚一开门,汽车,出去位军官。老王急于出去驱逐,忘了屋门是那么矮,头上碰了个大包。花柳;老王顾不得头上的包了,脸笑得一朵玫瑰似的,仿佛再碰它七八个包也没大干系。三言五语,卖了一针六〇六。我们的两位女关照给军官解开礼服,然后四只赤手扶着他的胳臂,王太过分来先用小胖食指在针穴悄悄点了两下,然后老王才给用针。军官不晓得东西南北了,看着关照一个劲儿说:“得劲!得劲!得劲!”我在中间说了话,再给他一针。老邱也是福诚意灵,早预备好了——香片茶加了点盐。老王叫关照扶着军官的胳臂,王太太又过来用小胖食指导了点,一针香片下去了。军官还说得劲,老王这回是主动地又给了他一针龙井。我们的病院里吃茶是讲究的,老是香片龙井两着沏。两针茶,一针六〇六,我们收了他二十五块钱。本来该当是十元一针,因为三针,减收五元。我们奉告他还得接着来,有十次管保除根。归正我们有的是茶,我内心说。
军官汽车刚开走,迎头来了一辆,四个丫环搀下一名太太来。一下车,五张嘴一齐问:“有特别房没有?”我推开一个丫环,悄悄地托住太太的手腕,搀到小院中。我指着转运公司的楼房说:“那边的特别室都住满了。您还算得刚巧,这里——”我指着我们的几间斗室说——“另有两间甲等房,您临时姑息一下吧。实在这两间比楼上还舒畅,免得楼上楼下地跑,是不是,老太太?”
“讨厌的东西!”
我们开张了。门诊施诊一个礼拜,人来得很多,还真是“大众”,我挑着那稍像点模样的都给了点各色的苏打水,不管害的是甚么病。如许,提早过一礼拜好正式免费呀;那真正老号的大众就干脆连苏打水也不给,我奉告他们回家洗洗脸再来,一脸的滋泥,吃药也是白搭。
我、老王和老邱,凑了点钱,开了个小病院。老王的夫人做护士主任,她本是由关照而高升为大夫太太的。老邱的岳父是碎务兼管帐。我和老王是这么筹算好,假定老丈人报花账或是携款叛逃的话,我们俩就揍老邱;合着老邱是老丈人的包管金。我和老王是一党,老邱是我们后约的,我们俩总得防备他一下。办甚么事,不拘多少人,总得分个党派,留个心眼。不然,看着便不大像回事儿。加上王太太,我们是三个打一个,假定必须打老邱的话。老丈人天然是帮忙老邱喽,但是他年事大了,有王太太一小我便可把他的胡子扯净了。老邱的本领可真是不错,不说屈心的话。他是专门割痔疮,手术非常地标致,以是请他合作。不过他如果找揍的话,我们也不便太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