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指,那对盘长结竟然就变成了一左一右两串鞭炮。比及了第二天一早,第一缕晨光照在上边儿的时候,天然会噼里啪啦地响起。
那画中的最后一点,开启了一个封存已久的结界。
宋祈来这斗室子多次,也看过那副肖像多次,对于如何用这幅画,也想过多次。
宋祈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髯毛,一种老怀安抚的表情油然浮上心头:‘砚去处毕竟还是有些少年人的模样’。
触景生情,宋祈即使是上仙,却也难以心静如水了。
“清净避世,吟诗作画,”宋祈悄悄地反复着沈清梅的话。
只可惜了那对儿红艳艳的盘长结,是白巧巧学了一个月,一丁点儿妖力也没用,一根线一根绳亲手编的。
守了三百年的叶离遁入魔道,一年当中,无影无踪,销声匿迹。
宋祈面前的氛围俄然间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就仿佛水波一样。
他皱着眉头用仙力开了门。门开了,屋子里收回一股久无人居的空旷的气味。
他还未提笔,却想起当日与叶离在这屋子里,那又是别一番风景。一样的处所,一样的夕阳,人却不一样了。
彼时宋祈固然不解,也用心听了。沈清梅岂会说些无用的话。但是即使记着了,平生顺风顺水,也千万没想到,沈清梅说的会应在这个时候。
画上朦昏黄胧的,是沈清梅的肖像。
他不管如何看,这画里画得都是女人。
砚去处把窗子支好,接着就把那团红色的东西挂到窗子两旁。本来他手上是一对儿盘长结(中国结),每一团都巴掌大,下边垂着半尺长的金穗子。
宋祈想起叶离当日的话。
他用得不是墨,而是用笔尖在落日的光晕中悄悄一点,汲取了光芒中的色彩,又将那非常残暴,却又极其暖和天然的色彩一笔一笔地晕染在了沈清梅的脸颊,眉梢,衣袂。
容玖和景顼不知有何筹算,但再不成信。
宋祈清算伏贴,下了乌夷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忘林。
沈清梅不是个言之无物的人,宋祈跟他学艺起,就晓得,要去用心体味他每句话的含义。
而他宋祈,现在就置身在这结界当中。
跟着画作即将完成,宋祈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他用手摸着下巴,发展几步,然后又进步几步,把脸贴到几近碰到画面的境地。
宋祈抿着嘴唇,用笔最后悄悄一点,画中人的眼睛敞亮了起来,立即活矫捷现,摇摆生姿。
“如何是我姨娘?”
当时他一笑而过,到现在不由地重新考虑起叶离的话了。
林中俄然传来灌木的响动,一只野兔仿佛受了惊,飞也似地蹿了过来。那兔子跑到宋祈消逝的处所,却仿佛撞到了一堵墙,全部身子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半天也没动,不知是撞死了,还是撞懵了。
等宋祈再展开眼的时候,发明这屋子的四壁消逝不见,切当地说,他并不在一个板屋当中。
沈清梅曾经跟宋祈说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发身处绝境,再无可托之人,再无可循之理,便到禁苑这小屋中来。清净避世,吟诗作画当中或许也能过个千秋万代,悟出一番境地。
他没有去拿新的宣纸,桌子上已经有一副画。
等那水波又答复了安静,宋祈已经消逝了。
玄陵众徒不说,修界各家,恐怕也千万不会想到,一年期打扫清风宗孽障的玄陵上仙宋祈,实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