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后家里遭了横祸,大哥哥丢了官爵,当皇后的侄女也被废了,她才一下子感遭到了活着的重压。
再往前瞧,门券前应选的秀女都下了车,官员们查对,人和车一道进了神武门。颐行有些猎奇,探身问赶车的把式:“你能和我一块儿进宫吗?”
厥后车又动起来,她不敢再刺探,老诚恳实坐着。直到闻声外头一声公鸭嗓,号召着“上徵旗秀女点卯列队”,车把式打帘子,躬身向上架起了胳膊,她才借力搀扶着,从车内走了出来。
颐行“哦”了声,倒也不怵,只是想着初选就得选一早晨,这阵仗实在大,不愧是宫里。
这时东边传来隆隆的声响,夹带着“啪――啪啪――“的击节声,贵妃转头朝窗外望了眼,“出甚么事儿了?”
翠缥忖了忖道:“回贵主儿,除了和妃娘家的,剩下五个都是嫔以下位分。”
俄然背后的衣裳被人悄悄扯了下,颐行微微偏过甚。
贵妃的视野重新落在凤袍上,“看屋子的主子不经心,瞧瞧落的满肩的灰!”
颐行听得也发笑,便伸手,悄悄打起了窗上的垂帘。
不过这群女孩子里,总有身份不一样的,保不定今后能得圣宠。裕贵妃问翠缥,“后宫妃嫔家里的,本年有几个?”
“贵主儿,中晌才下的雨,细心地上滑。”
颐行点头,却不敢转头瞧。
但年青的女人,能有多深的忧愁呢。毕竟没闹出性命,内宅的日子也还是过得,除了想起皇后大婚当天,行完了国礼又来给她叩首告别,哭着说“姑爸我去了”,就没有甚么让她实在心伤的事了。
钟粹宫的次间是冰裂纹的槛窗,花形纵横交叉极有规律。窗户被支起来,窗底漏进的一线余晖,刚好打在袍子胸前的团龙上。密密匝匝的绣线折射出刺目标金芒,一瞬冒昧了贵妃的眼,贵妃不由遁藏,等回过神,烦恼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裕贵妃抬了抬手指,说不必,“进选一道道的坎儿,够人受的。尚家现在不是皇亲国戚,瞧热烈的人多了,我代管六宫事物,私行把人放出去,反落了故意之人的话柄,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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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缥笑道:“贵主儿忘了,明天是选秀头一天,各旗女子进宫备选了。”
劈面一阵冷风,倒吹得人醒了神儿。放眼看,无数的排车在宫门前会聚,车辕上直立的双灯,映着将黑不黑的天气,自神武门向北延展,把筒子河两畔都照亮了。
“唉,尚衣局的宫女,真是做的一手好活计。”
大师都在按着序等点卯,颐行仔谛听着,闻声户部的官员长吟“上徵旗故中宪大夫尚麟之女”时,她便上前应了个“在”。
人在车里困着,时候一长,浑身高低都不安闲。颐行已经端端坐了三个时候,大抵快到神武门前了,排车的行进越来越迟缓,饶是端方大过天,窗外也传来压得极低的,喁喁的低语。
统统都是别致的,颐行没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这么循分守过端方。她是老太爷的垫窝儿,阿玛和额涅五十岁上才生的她,又是这辈儿里独一的女人,自打落地就捧在手内心长到这么大。
大选每三年一回,往年都是皇后主持的,前年皇后被废了,本年的选秀就由贵妃来掌事。
吓得颐行一吐舌头,忙不迭跟进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