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御前最细心的寺人,满福又一次阐扬了他的感化,他把老姑奶奶那种两分不测、三分幸运、五分神驰的模样很详确地向天子做出了描述,末端道:“主子爷心善,瞧着小时候的友情关照女人,颐行女人却谢错了人,这不是白搭了主子的一番美意吗。”
“她那笑, 是甚么意义来着?”躲在一旁的养心殿寺人满福有点迷惑。
另有老姑奶奶那憨蠢的笑, 多少带了点情窦初开的味道……
提及颐行的黄毛,怀恩欣然笑了笑,她小时候头发真未几,接驾的时候为了显得端庄,她家老太太给她弄了一窝假发顶在脑门上,上头黑下头黄,看上去像戴了顶帽子似的,到处透出风趣。她有一双大眼睛,使坏的时候眸子子骨碌碌乱转,“嗐”一声打前战,就申明背面有混话了。
天子内心虽不耐烦,但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啜了口茶道:“朕一应都好,只是迩来政务繁忙,实在腾不出空来。你今儿来,另有旁的事吗?朕记得你有个表妹进了宫,倘或你情愿和她做伴,去请了贵妃示下,让她搬进你宫里吧。”
今儿满福的话有点多了,怀恩在一旁听得悬心,见天子还是没甚么表示,忙给满福使了个眼色,让他麻溜退下去。
万岁爷总有措置不完的公事,有看不完的书,上半晌批完了折子,这会儿挪到次间翻全唐书去了。满福进门先打一千儿,眼皮子微微垂着,只瞥见那精装的册页侧边都上了金粉,翻起一页来,灯火底下就是一道金芒。
“你呀, 早前在乾清宫好好的, 为甚么给刷到宝华殿看香油来了, 就是这么个理儿,你这脑筋不会想事儿。”满福摇了摇脑袋, “行了行了, 从速办你的差去吧, 别散德行了。”
总之他不肯意深谈那些,只说:“懋嫔脾气古怪,你们让着她点儿就是了。”看看案头的香,从愉嫔进门燃起,已经烧得过半,便委宛地下了逐客令,“朕另有些奏折没批完,你跪安吧。对了,昨儿四川总督送了一批雀舌出去,怀恩……给愉嫔娘娘拿一罐。”
天子阖上了书,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半崴着身子对怀恩道:“你见过她小时候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朕看,她仿佛没有变得更机警。”
是啊,如何能把夏太医忘了呢,她能重回尚仪局,不全赖夏太医治好了吴尚仪的干闺女吗。得了好药,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岩松荫,女人的心也忒偏了。
但是抱怨有甚么用,人家还是不痛不痒。
那声音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下了决计,说:“是我。”
愉嫔笑道:“天然有的,主子出门的时候就叮咛人往永和宫去了,主子爷这里我亲身送,一则怕底下人办事不殷勤,二则我也好久没好好和主子说上话儿了,特来瞧瞧主子。”
天子的视野微微一漾,没应怀恩的话。
怀恩的声线变得悠远,“犹记恰当初跟着老皇爷下江南,老姑奶奶就像个村霸王,一头稀稀拉拉的黄毛,脸盘子倒长得很齐备。”
银朱朝供桌底下一指,“想是雕镂的人没了兴趣,顺手给扔了吧。”翻来覆去地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说,“真是块好木头,挂在衣柜里头能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