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的乳名叫槛儿,不管是大师大户还是小门小户,都崇尚贱名好赡养的旧俗。门槛儿嘛,用不着造房梁的好质料,但没它不可。且老北京有个传统,过门不准踩门槛,瞧瞧,既不出众又没人敢逼迫,算是长辈对孩子最仁慈朴素的祈愿吧。
那女人脸上透出一点红来,“我们家姓焦,您叫我银朱吧!我本年也是十六,仲春里生的,指定比您大,可我还是得管您叫姑爸,辈分千万不能乱喽。”
刘总管和尚仪局的嬷嬷们相看每一张脸,直到次日辰时前后才全数相完。最后撂牌子的每人支付一两雇车的银子,便能够随众出宫了。
老太太连头都没回,喃喃自语着:“你瞧,本年的石榴树长很多好!自打你阿玛没了,这树就枯了半边,因是他亲手栽的,我没舍得叫人挖走,前两天下了一场雨,没想到竟抽条儿了……槛儿啊,这怕不是甚么好兆头。”
颐行安抚老太太:“额涅,我阿玛在天上会保佑我的,您就甭操心了。”
于颐行来讲,出不了皇后不要紧,出个高品级的妃子也行。
头选五百多呢,核阅的就这几位寺人嬷嬷,难怪要选到明儿凌晨。
以是任重道远,颐行的小脑瓜子里装着大大的念想,好好应选,争夺当上皇贵妃,是她毕生斗争的目标。
颐行闲来无事也张望,到这会儿才看明白,本来刘寺人说的看手并不是看手相,是遇着了需求审度再三的,看脸看耳朵看爪尖,只为了尽能够的齐备。
颐行站在那边,一眼便是个精瓷做成的人。老姑奶奶一词加诸在她身上,奇特地带上了点调皮的味道。就像小孩儿戴了大人的帽子,拿腔拿调,本身憋着笑,那种故作沉稳的做派和灵动的眼眸,清楚构成了光鲜的对比。
银朱笑道:“我是包衣出身,我们这号人,生来就是做主子的。这会子跟着官员家秀女一块儿参选,等再过两轮,就该编入‘包衣女使’了。当上几年差,时候到了还能出宫,也挺好的。”
刘总管又瞥了她一眼,发明她脸上老是带着笑,不由唏嘘着,调开了视野。
宫灯高悬在头顶,伴着壁上彩画,连人带景儿,都显得美轮美奂。
“那可不是功名,是位分。”银朱拿眼睛表示她瞧,“这么多人呢,少说也有三五个晋位的,到时候后宫多挤的慌,您不稀图个一心一意待您的人吗?”
颐行嗳了声,挥手和她道别,回到家里的时候,见老太太正对着院里的石榴树发楞。
颐行纳了个福,却行退到一旁。
家逢骤变,所幸朝廷看着祖辈昔日的功劳和老太爷的面子,抄没了后海的大宅子,暂留丰厚胡同的财产用以安设内宅,但今非昔比,尚家闺女现在不比包衣有面子,这是不争的究竟。老太太甘愿孩子留在身边,也不要她去攀阿谁高枝儿。爬得高轻易摔断脖子,这个事理等活到她这把年纪,就看得透透的了。
过了筒子河,将要分道的时候,银朱从她的骡车里探出身来喊:“姑爸,归去好好歇着,后儿另有二选,到时候我们还在一处。”
又一个女人划拉进了当选之列,站到了颐行身边。颐行晓得,这就是刚才和她打号召的女人,不由细瞅她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