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愿殷情地引他们入内，一面号召丫头沏好茶来。安设了天子坐下，又来安设颐行，颐行顺势拉她，“你身子重，别忙东忙西的，我不忙喝茶，我们娘两个说话要紧。”
上回她问废后的启事，他半真半假说是为给她腾位置，实在都是实心话，只是她不信。
现在回想起来，另有那么点不实在之感。皇后是一国之母，就算平常大师子，要休了明媒正娶的太太也不是件轻易事，何况煌煌天家！天子毕竟是个好人，他顶着内阁的一片反对声，放了她一条活路。也能够是因为不喜好，没有密意吧，一别两宽，对谁都好。
颐行说：“我哭两声还碍着您了，您上外头坐着去吧！”
提起当年，他的脸上也透着一股无法，“她来找我说事之前，已经整宿睡不得觉了，我去看过她一回，半夜里睁着两只眼睛，看上去真瘆人，当时我就想，她能够活不长了。我和她终归伉俪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就算废后会引得朝野表里动乱，但于我来讲，性命比面子更首要。我去找太后商讨，太后说由我，到底皇后死在位上，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不如借着福海的罪名放她出去，没准儿还能挣出条活路来。”
天子转回身，淡然点了点头。他没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不过问了她一句：“日子过得如何样？”
颐行很欢畅，复又扭过身子挑帘探看，“她那宅子建在哪儿来着，是不是叫五道沟？”
如何了？她顺着他的视野，把身子扭来扭去细心检察，奇特，那袷纱的坐垫上有块巴掌大的污渍，先前还没有的呢……
厅房里就剩颐行和知愿两个，内心话大可敞开了说。
颐行轻舒了口气，“说真的，今儿见过知愿以后，主子很感激您。感谢您没下死手糟蹋她的芳华，让她在阔别紫禁城的处所，还能有个安乐窝，过她喜好过的糊口。”
早前在宫里，都是闲杂人等，背后叫着老姑奶奶，也没人真拿辈分当回事儿。现在到了端庄侄女面前，开口就是“娘两个”，前皇后又是叩首又是一口一个“姑爸”，人小辈儿高的架式，就打这儿做足了。
知愿起先再见他，内心不免带着点难堪，但再考虑，也就安然了。
可天子却不说话了，怔怔盯着她看了好久，脸上逐步浮起高兴又羞怯的神情来，“你品品……身上可有甚么不对劲的？”
“别啰嗦，快上车。”他下了最后通牒，车门上的竹帘垂落下来，他已经坐进车里了。
知愿哭起来，“下回再见，不知要到多迟早。”
以是没认错人, 是吧？此人就是知愿没错吧？
知愿抿唇莞尔，脸颊上酒涡隐现，那是合意的糊口才作养出的闲适安闲。遐想三年前，她还在宫里苦苦支撑着她的皇后奇迹，现在出来了，总算活得像小我样儿了。
不管如何样，人好好的，这是顶要紧的。颐行忙跳下车, 一手搀住她, 高低好好打量了她一通，哀声说：“知愿啊, 你如何不回家看看呢, 你额涅和老太太每天念叨你, 唯恐你在外刻苦, 你就算人不能归去, 也打发人给家里传个信儿啊。”
紧握的手松开了，颐行登上车，对她扮出个笑模样，“你有了身子不兴哭，要高欢畅兴的，这么着我侄孙性子才开畅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