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点头,攀着他双肩的手垂垂垂下。她含胸垂首不敢看他,眼里藏着泪,明显舍不得,最后却还是说:“我得走了。”
“守将安在?”
是叔母的声音,听来焦心似火。潘逸两眼发定,想不起个以是然。
字字如针,刺上心头。
小鱼未理睬,只往前看了一眼,对车夫沉声命道:“上路。”
城楼上哑然。没过量久,沉重铜门缓缓开启,合着一阵又一阵粗糙刺耳的咯吱声。刚露一条细缝,那人就狠踢上马腹,风似地窜进门中。“咣”的一声,城门翕上,夹断了来不及跟来的影。
弯过一处沙壁,足印停下。喧闹无声的夜中响起马儿打鼻之声,不轻,可转眼就消逝在无尽风沙中。
投下的石影遮住了她的神采,潘逸看不透,他抖得短长,一次又一次地收紧双臂。或许她不知,她已早成了胸中骨、肉里筋,一旦抽走必当痛不欲生。
死寂的戈壁中呈现一点黑,就如蓦地落在衣上的墨汁,令守城兵措手不及。他们赶紧架起弓箭,击响军鼓。
这张脸不过十五六岁,乌溜清澈的眸还留有些许童真,她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不晓得怕,也不晓得躲避。
几番拉扯,她还是抽身拜别。胸前的暖意刹时无踪,潘逸惊骇至极,忙不迭追畴昔,一把拉住她的手,铁了心般隧道:“我陪你一起走!”
刚入车坐定,有人冒昧突入,自说自画紧挨着她坐下。她似晓得他会来,一点也不惊奇。
世人不敢获咎她,皆垂首拱手以示敬意。
夜中的戈壁似裹上层银纱,连缀万里。两行轻浅的足印落在月下,追着满天星子向北而去。
“我说‘我喜好你’是至心话。”
“此乃周国地界,擅闯者,死!”
他走,家中老父老母如何办?他走,这摇摇欲坠的城如何办?他走,潘氏千年英名又该如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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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他都没回神,他随他的影子去了,凭借在马蹄下、凭借在她衣影间。但是她走得太快、太远,狠心肠把他的影子甩走。潘逸听到一阵支离破裂,风沙吹过,只留下些许残迹。
叫唤声铿锵有力,刺过迷眼的沙,却未击中来人。弓弦绷紧,几十支铁箭齐齐对准,那点墨色仍然故我,急快地挪动,似滑落沙丘的泪。
“你迟了。”
大漠风沙残虐,似藏着尖刀,削刮得人生疼。风大,还是有人赶路,马蹄踏破黄沙白骨,直奔周国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