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奇形怪状的小人脸上,另有一大片滴落的墨渍,也不知是不是画到一半睡着了蹭上去的。
“不对账么?”
顾峻看上去实在是困得很短长了,顾屿出去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发觉,墨汁早已干透的笔尖随便地涂抹出几行底子不存在的字来,就把那张纸挥到一边,仍旧闭着眼睛在新的纸上挥笔。
陈若弱低着头,没重视声音,闻言下认识地回道:“是底子对不了账!”
既是杏眼的神,又是桃花眼的形,笑着看人的时候目光盈盈,仿佛蕴了一江春水似的和顺,冷下来时又如同雪山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顾屿发笑,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反倒是不按常理地伸脱手,摸了摸猫脑袋,语气和顺道:“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并且,府里的帐本不清楚,也是文卿胡涂,惹夫人劳心劳力,文卿感激惭愧还来不及,何故言见怪。”
“别撑了,回房去睡,爹去上朝了,等他返来我跟他说。”顾屿拍了拍顾峻的后背,语气暖和道:“爹问起你,你就认个错,事情就算畴昔了。”
顾屿唇角上翘,没说这只是他归家三日内的服从,之前的账都是寄到书院里给他通阅,游学期间,他几近没见过府库,大抵上能差个不离,已经不错。
好轻易熬到买进的账算完,闻墨手边的纸上已经写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底下都或多或少有些正字,有的正字已经四五个,有的正字只要两三笔。
勋贵世家里得脸的仆人多数都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主子的手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主子一道纳福的。陈若弱没有发兵动众,点了十几个管事和管事婆子,在正堂底下候着。
府库大开,先点的是上个月的账,不算吃用,买进的锦缎玉石书画摆件一样样翻出来,和帐本一一对过,帐本是胡涂账,陈若弱可不胡涂,上面记了多少银子的账,她就让喜鹊找几个外头的小厮去问这些东西的时价,银子和东西对不上价,看一眼帐本底下买进的管事名字,就记上一笔。
前日陈若弱差人送来的食盒里已经甚么都不剩下了,糕点这东西甜腻,她送来的又多,顾峻开初强撑着不吃,厥后夜里饿得抓心挠肺,还是翻开吃了,冷透的甜心糕滋味固然不如刚出笼时好吃,但几个下去,实在很能饱腹。
话没说完,她又顿住了,看一眼顾屿,生硬地转开了话题,道:“你如果信我,我要开库房验看支出,能够要打收回去一批人,你如果不信我,我就当进门之前的胡涂账不算数,按着本日开端,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没个上马威,今后有人蒙着我的眼睛给我递胡涂账,我管不来这个家,你不能怪我。”
猫警戒地动了一下耳朵,踌躇了一下,还是眯了眯眼睛,任由他挠了挠下巴,顺了顺脊背毛。
顾家人丁薄弱,传到现在只要寥寥几点血脉存世,镇国公是这一代的族长,自初代镇国公在都城安身起,族中的祠堂就从桑梓迁徙过来,一向到现在。
在将军府住了一夜,并无波折,陈若弱的床榻不大,两小我睡不开,只得让顾屿去睡外间,幸亏他也不在乎这个,隔日天明,用过一顿早膳,陈青临亲身把两人送到门口,镇国公府的车驾已经在内里等了半晌。
本日是大朝会,陈青临请了朝假,镇国公倒是已经清算划一上朝去了,穿过外堂,再过花圃假山,绕太长长回廊,就到了内院,顾屿的住处本来只是个邻近正堂的小院,且他游学在外数年,几近荒废。现在结婚,才改在正堂左边的听霜院,把那小院挪给了顾峻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