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备着热水, 黑糖拿沸水冲泡开, 甜香便溢了一室。虞锦偏头看着三颗阿胶枣在里边打着旋儿,慢腾腾沉了底。
是以这些匠人都有些拘束,平时嬉笑怒骂没个别统,这会儿连说话的嗓门都谨慎悠着。
屋里没桌没椅,就并排三个大炕头。老夫人面沉如水,推开两个儿媳的手坐下,炕上连褥子都没来得及铺,又硌又凉。
竹笙揉揉她的头,“别瞎操心,忙你的事去。”
想起旧事,冯三恪眼中蒙上一层灰。弥坚便说:“爷给他赐个名吧,今后咱就算是一家人了。”
刘荃瞠目结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仿佛面前站着个老妖怪。
竹笙呼吸绵长了些。
管家引着匠人走到院里,指指东西两边:“徒弟瞧这两间屋,我家想把地盘给起了,往下边加一层烟道,烟道入口走厨房,出口留到两边去,您瞧瞧能不能成?”
冯三恪垂眸细细看了一遍。
竹笙眼皮悄悄跳了下,细细去瞧。被这群人簇拥在里边的是一名老太太,鬓角有白发,耷拉着眼角,愈发显得老态。摆布两个妇人扶着,想来是此人话里的祖母了。
一式两份,一份留在本技艺中,一份虞家留底。另有保他出狱的契书,管家也交了一份给他。
方才外边那人唱的那曲儿,清楚是主子小时候,芳姨总唱给她听的。主子幼时夜里轻易惊慌, 睡着也常入魇,芳姨就在她床边脚榻坐着,一唱就是一整晚。
他被冻伤的那条腿还没养好,坐在小杌上的时候,一条腿支棱在外边,姿式并欠都雅。
冯三恪没出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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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虞锦交代过了,到了傍晚,管家便叫人来寻他,说有事要说。
县令是读书人,暮年同进士出身,一手字却瞧不出风骨,只能算是工致;冯三恪的名写得丑——他不识字,因给人做过两年长工,好赖本身名字还是会写的。
也就是此时,院门别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我那院儿砰砰乓乓的,听得我脑袋疼,借你们院子躲个平静。”
请来的泥瓦匠已是陈塘县最好的匠人了,却都没听过地龙是甚么东西,两边人比划了半天,写写画画,到了晌午才敲定图纸。
卖身契一眼没瞧,这份保他出狱的契书,冯三恪却看了好几眼。上头三个名字三个指模,别离是县令刘安德,嫌犯冯三恪,保人虞锦。
也叫她心寒。
府里的年青孩子多数是捡返来的,乞儿瘪三都有,名儿也起得糟心,甚么狗剩、二楞的,就拿这当大名;有的乃至知名无姓,吃百家饭长大的。
等视野落在最后一个名上,冯三恪顿了顿。管家仿佛知他所想,窘然道:“锦爷她字丑……不过这确切是她真迹。”
虞锦嘴上啧一声,笑骂:“你们这帮没知己的,我翻遍论语给你们取名都讨不了好!客岁爹晓得我是这么绞尽脑汁起名儿的,他还笑话我,瞧瞧他手边的人——王一,何二,张三,李四,多轻巧!爷要不是怕你们出去被人笑话,才懒得费这工夫。”
正这个时候,外边有客来了。
冯三恪忙道:“我必循分守己,毫不给仇人添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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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义,你且听我说。一保保五年,但过了年,到来岁春,锦爷便要回都城了,到时候护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