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神采寡淡：“既是有冤，如何不再审审？”
她夸人夸得不太走心，县令却挺欢畅，引着人往外边走，是要送客了。
虞锦也就不说甚么了。
那年青女人双手拢在袖中, 一旁搁着的手炉已经没了温度, 闻言微微一笑：“我不怕粗茶淡饭, 唯独怕冷罢了，昨早晨冻得一宿没睡好。倒也想出了体例，平时家顶用的银骨炭便是奴婢本身烧出来的，赶明儿烧些新炭出来，拿来给您瞧瞧。”
衙门师爷赔笑道：“女人如果想听，我给您寻个会唱曲儿的送到您府里去，别听这肮脏之人唱的，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这是你们陈塘县的曲儿？”
“——草民有冤！草民有冤！”
她在那儿安温馨静坐着，捧着盏上好的祁红香螺。这茶刘荃他爹普通舍不得喝，只要高朋临门的时候才忍痛拿出来，人女人却只沾了沾唇，便不动了，只捧在手中暖手，竟把他爹都衬成了俗人。
“此人犯了何事？”
话落他又感觉不当不当，身为长辈，这话说得有些奉承，没得掉价。便又慈眉善目描补道：“我跟你爹当年也算是同窗，瞧你就跟瞧自家闺女似的，你这回籍一趟不轻易，两只鸟儿算得了甚么？”
“女人归去坐会儿再走，别被百姓冲撞了。”
县令摆摆手：“审不得了，这案子已经半年喽。仵作验过尸，测度凶手身形与他普通无二，邻里说他杀人前先是奸污家中嫂嫂，又与兄长爹娘有过争论，这便是杀人动机。再者说，此人还是个铁匠，那凶器是他亲手打的，杀完人错愕之下逃到了镇上，五日不敢归家，是故凶手定是他！”
县衙门口站着的不止县令一人，师爷、文书、衙役、侍从十几人，都无动于衷地瞧着他，没人吭声。
随车的狱卒大怒，手执剑柄在他扒着笼门的手指上狠狠砸了几下，疼得那犯人十指痉挛，却死死抓着笼柱不放，仿佛抓着独一一根拯救稻草。
乍一瞧，不似别的女人那般娇俏可儿，可细细一品，倒别有两分味道。
银骨炭是烟少且耐烧的好炭, 都城朱紫用的都是这类。县令心机转到这处, 忙接过话茬：“咱陈塘县树多, 就是没好炭, 窑口关得只剩俩，每年冻死的人怕是有三五十。如果此法能行，又是一大进项，此举大善。”
刘荃腹诽得困了，垂着脑袋打了个盹儿。
虞锦扯唇笑了笑：“长辈不敢夺您所爱。”
从街口远远行来一辆囚车，里边坐着个犯人，数百百姓跟着囚车一起唾骂，污言秽语止也止不住，连骑在顿时的狱卒都被弄得没了落脚之地，几近是挪腾着往前走。
“乱嚷甚么！”
记起曲儿名的衙役学着唱了几句，年青男人声儿宏亮，听着却刺耳朵，县令自个儿都听不下去了，挥挥手，表示他停下。
虞锦略点了点头，轻飘飘赞了句：“虎父无犬子。”
那犯人愣愣醒过神来，也不再喊，眼中刚浮起的半分亮光就如许一点点熄了下去。
县令没听明白，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总算听着了。那犯人不知是胡涂了还是怎的，临到头了竟低声唱着歌，大略是饿得狠了，没甚么力量，声儿几近是在哼哼。旁人懒得在乎，恰好落入了虞锦的耳中。
女人倒是好色彩，刘荃脂粉堆里这么些年，见过很多美人。单论面貌，这女人称得上是十里八乡可贵一见的标致，通身没一件金饰，却学男儿玉冠束发，穿戴身半男不女的直裰，眉宇间藏着两分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