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多数是不成的,”林伊人道,“师父一贯心高气傲,唯独在濊貊四煞部下负过伤,又怎会脱手去救申允芃?”
“此事我一向有些不解,”林伊人沿着长长的回廊,与聂陵孤并肩而行,“夕泠宫药毒之学名满天下,为何却要四周寻觅医者救治申允芃?”
“殷先生即便故意相救,只怕也无所适从。”聂陵孤道,“申允芃经脉受损与其冒进练功有关,若非急于求成,约莫不会受此重伤。倘若要治愈此症,需得舍弃一身功力,于申允芃而言,又怎会甘心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林伊人道,“向来秉承世家香火之人,大多只是大要风景罢了。”
吱——
林伊人看着古琴,寂静半晌,自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拭了拭手,阖起双眸,将手指缓缓探入琴腹当中。那‘霑’字线条流利,入木三分,仿佛仍然感染着十三年前父亲的温度。林伊人指尖轻颤,沿着笔划细细形貌,眸中垂垂出现一片水泽。
待林伊人从洵峥阁撩袍而出,早已静候在楼阁以外的祁境便迎了上去。
祁境自幼伴随林伊人摆布,晓得林伊人一贯淡定安闲,波澜不惊,虽说常日里胃口常常不好,但近似眼下水米不进的景象,只在晋和十五年瑜王|林以然暴亡时呈现过。
林伊人微微点头,“聂先生慢走。”
连续两日,林伊人皆与聂陵孤在洛栀阁内密谈,未曾露面。祁境不清楚他二人谈了些甚么,但听闻婢女午间送入洛栀阁的炊事,有一份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顿时有些担忧。
“是聂某粗心了。”聂陵孤豁然一笑,对林伊人道,“王爷济世救人当然值得奖饰,但是忧思过分,则会致负气机郁结,劳悲伤脾,长此以往绝非功德。”说罢,对祁境道,“此后早间可给王爷食用生姜红枣薏米粥,过些日子王爷的胃口便会好些。”
少顷,洵峥阁内琴声渐起,如秋潭水落,万壑听松,孤寂幽沉,苍茫萧瑟,直至夜幕低垂,月华初上。
“伊人,你皇祖父给你起了个好名字,爹也曾想过你的名字,爹很喜好‘霑’这个字,如果叫林霑,也很好听对吗?爹心中还想再给你添个弟弟,便给他用个‘沐’字,‘霑沐’二字既可寓为接受恩泽之意,亦有浸润、津润之意,若你此后秉承了大统,定要记得,人受万物滋养,同时亦须具有滋养万物之心,你既接受了上天恩泽,便要为百姓谋福祉,以滋养之心待之……”
林伊人微叹,拂开回廊下垂挂的藤蔓,“听闻夕泠宫宫主独一一子,申允芃众望所归,不免暴躁了些。”
祁境躬身道,“多谢聂神医。”
“这武痴来了多数又要闹着与我比试。”林伊人无法道,“你去给喆王府送两盒杏仁佛手酥,趁便把卓云的落脚点奉告音音,总之,这几日让他不得空来府里就是了。”
一日,一夜,小小身影终究随风而靡,不支倒地,待再次展开星眸,便完整阖起了心底那扇门,只留下一抹平淡如烟的含笑,和一个悲怆寥寂、坚毅孤绝的背影。
“伊人,这是爹给你娘定制的蕉叶琴,音色非常美好,你可要听爹弹奏一曲?”
“还没有。”祁境道,“不过苏公子倒入城了,一个时候前还送来拜帖,说是明日来访。”
就在祁境忐忑不安之际,洛栀阁的门俄然翻开。一个布衣青衫,淡泊风雅,神采超脱的中年人,从洛栀阁内悠但是出,“王爷需知,这人间绝无包治百病的灵药,若遇膏肓之疾,即便医圣惠迦活着,仍然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