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玉轮,半弯,偶尔路过几蓬枯干但没死的骆驼刺,带刺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被风吹得晃闲逛悠。
叶流西感喟:“你这么一说,仿佛我用心拣你感兴趣的事情失忆似的……不过差未几,就是如许。”
“你这辈子也就如许了,归去刻皮影吧,祝你拿个金刀奖。”
“瓜又不是一年四时都长,闲下来的时候,当然卖别的。”
“看树?”
“卖瓜?”
……
她拈拽起昌东肩膀处衣服的衣料,牵着他往边上走了一两步,又帮他挪了角度:“现在再看。”
这也是昌东看到孔央的那张照片时,并没有太多架空和思疑的启事。
“然后,我试着去回想后果结果……”
“看到是早晨,木头门正被风掀得撞来撞去。屋里很粗陋,屋子中间生火,很旺,火星子被热气拱上来,在空中乱飞。”
昌东认出那是胡杨树,并且是死胡杨,因为姿势惨痛,难以名状——黑水城遗址四周也有大片的死胡杨,本地的传说里,那是惨死的将士冤魂化成的,每一棵都是人间天国里的生灵姿势。
“昌东,我此人做事不勉强,早前我就说过,想追就追,爱做不做。”
“那皮脸呢?”
叶流西找了个小本子,一条条推理着去记,像用砖头块块叠出迷城。
昌东打断她:“这是甚么时候的事?”
沙地柔嫩,一脚下去半脚陷,很多细沙顺着鞋子的裂缝漏出去,不硬,不硌,但不舒畅。
那是吊在树上的一个绳套,看高度、圈口大小,吊颈用的。
叶流西问他:“你做过恶梦吗?”
目光及处,昌东头皮微麻。
昌东差点笑了,真不轻易,两年来,他第一次想笑:“你失个忆,还带形状的?”
叶流西说:“我那不叫失忆,很多事情我都记得——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向一些处所的货商进货,敦煌、嘉峪关、酒泉,最远到过张掖,买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鞋子、衣服、碟片、书、明星海报……每一次,开着货车进戈壁以后,就没下文了。”
叶流西有点不测:“这你都晓得?”
这在叶流西料想当中:“还没完呢,听完再下结论——我四下看了一遍,树底下有个包,玄色单肩,还记得吗,我去看你皮影的时候背过。”
叶流西号召他跟上,还得徒步走一段,两人都没亮手电:黑夜里,眼睛适应了天然光以后会看得更远。
昌东感觉不妙:普通这类环境,连络高低文,她大抵是要失忆了。
叶流西像是猜到了他在想甚么,她抬起手,缓缓指向树上挂着的阿谁绳套。
叶流西泊车了。
这里是戈壁核心,沙子都是被大风从戈壁刮带过来的,日复一日,遇阻堆积,也会构成沙丘。
叶流西说:“有一次,我做了个恶梦——听好了啊,我就从这个梦开端讲。”
“略微攒了点钱以后,我就挨个去找打过交道的那些货商。”
头一次传闻还能掐点掐长度失忆的,昌东听任神采丢脸,没有任何要讳饰情感的意义。
深夜,荒郊,烧毁的当代驿站,枯树,吊颈的绳套……目前,也就差一个吊死鬼了。
昌东接了电话,同时回身。
“如何说呢,影象如果是一张纸,我的仿佛是被扯开了,有些事,我要么记得前半截,要么记得后半截,要么记多点,要么记少点,像是被狗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