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又樘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竟神采更加红了,不由有些费解。
他的嘴皮子是顶短长的,一人激辩百官,终究也赢了。
宿世他初即位时,在一应拥戴者中,谢迁是数一数二的死忠,这君臣二人之间的豪情,也许比他与她那份帝后之情还要深切一些的。
谢大人小小年纪,已是个狐狸了。
宁其远一句“假惺惺”还来不及说不出,却又听他说道:“只是宁兄本日当真阐扬不力——实则,我暗里以为,孔子之言,确有轻视女子之意也,只是抽到了反方,不得不辨罢了。”
侍从给小厮扇扇子……幸亏此处人挤人,加上统统人的重视力都在辩赛之上,才没人发觉到这诡异的景象。
“方才多有获咎,望宁兄包涵。”
“这……这也不能申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无轻视女子之意!”宁其远见上一点败下阵来,忙又拉回了正题之上。
见他仍不肯停下来,张眉寿说不出内心是如何奇特的感受。
还辩甚么辩,碾压罢了。
张敬悄悄点头。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意在各使所长,各司其职,只是合作分歧罢了,此为客观之言也,为何不成了解为‘承认对方所长’之意?而非要强行冠上男尊女卑之意?
张眉寿正听得纵情时,忽而发觉到耳边有冷风缓缓而来,遣散着炎热。
谢迁笑了笑。
宁其远憋了半日,才搜刮到一句:“孔子曾说‘佳耦有别’,男主外女主内,不恰是男尊女卑的表现吗?”
但谁让他的主子专挑近似于送山鸡这类让相互难堪的事情做呢?
没体例,他也很难堪啊。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倒像是婉兮上一世拿来评价朱希周那负心人的!
再有,‘弗亲弗敬,弗尊也’亦是孔子所言,意在如果夫对妻不亲不敬,便是不尊敬。试问,孔子既有伉俪相敬如宾的主张,又岂有能够出言轻视全天下的女子?”
别人辩论,恨不能紧着一条论点辨到死,这谢迁倒好,一个说法又一个说法,变着花腔儿地来做这个反方,这是甚么意义?
“怎会是抵赖?孔子言‘男女别,伉俪亲’,此处的‘亲’字,足可见孔子推许男女之爱,且主张伉俪之间要相互靠近、珍惜。何为亲?孔子曾言‘君子兴敬为亲,舍敬则是遗亲也’,由此可见,君子要用景仰之情与老婆相亲相爱,倘若没有敬意,就相称于丢弃了相亲相爱之情。
小女孩说话直白纯真,却让张眉寿眉心一跳。
只见他与王守仁正低声说着话,目光定在了亭内的谢迁身上。
席上世人听到这里,多是交头接耳地小声群情起来,继而点头。
本是占了上风的正方,恰好上来便被反方牵了鼻子走。好好的一局棋,已经下乱了,还洋洋得意不自知。
相反,若为了证明男不尊女不卑而一味非要忽视男女间的差别,不顾是非,强行寻求男女分歧的话,反而显得自觉——故而,孔子此言为客观评价,绝无贬低女子之意。”
谁能来奉告他,这浑身高低都写着趾高气昂四个大字的货是如何被推举出来的?
紧接着,又力辨此处的‘小人’非本日小人之意,而是指心智尚未成熟的君子,又引出‘人皆可尧舜’之言——力证孔子所言为客观评价,言辞中肯,而不含贬低女子之意。
公然入彀了。
且谢迁方才所言,清楚是个圈套,他倒也等闲就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