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支的一声,二门开了。行者嘤嘤的飞将出来,只见那老妖叮咛各门上谨慎,一面厢清算兵器:“只怕昨日那阵风未曾刮死孙行者,他本日必然还来,来时定教他一命休矣。”行者传闻,又飞过那厅堂,径来前面。但见层门,关得甚紧,行者漫门缝儿钻将出来,本来是个大空园子,那壁厢定风桩上绳缠索绑着唐僧哩。那师父纷繁泪落,心心只念着悟空、悟能,不知都在那边。行者停翅,叮在他秃顶上,叫声“师父”。那长老认得他的声音道:“悟空啊,想杀我也!你在那边叫我哩?”行者道:“师父,我在你头上哩。你莫要心焦,少得烦恼,我们务必拿住妖精,方才救得你的性命。”唐僧道:“门徒啊,几时才拿得妖精么?”行者道:“拿你的那虎怪,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老妖的风势短长。料着只在本日,管取拿他。你放心莫哭,我去哑。”
孙大圣跳在空中,纵觔斗云,径往直南上去,公然速快。他点头颠末三千里,扭腰八百不足程。斯须见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呈现,瑞霭纷繁,山凹里果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婉转,又见那卷烟缥缈。大圣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行者道:“道人作揖。”那道人躬身答礼道:“那边来的老爷?”行者道:“这但是灵吉菩萨讲经处么?”道人道:“其间恰是,有何话说?”行者道:“累烦你白叟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的门徒,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要见菩萨。”道人笑道:“老爷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行者道:“你只说是唐僧门徒孙悟空来了。”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那菩萨即穿法衣,添香驱逐。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说声去,嘤嘤的飞到前面,只见那老妖坐在上面,正点札各路头子。又见那洞前有一个小妖,把个令字旗磨一磨,撞上厅来报导:“大王,小的巡山,才出门,见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里,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几近被他抓住。却不见昨日阿谁毛脸和尚。”老妖道:“孙行者不在,想必是风吹死也,再不便去那边求救兵去了!”众妖道:“大王,若果吹杀了他,是我们的造化,只恐吹不死他,他去请些神兵来,却怎生是好?”老妖道:“怕他怎的,怕那甚么神兵!若还定得我的风势,只除了灵吉菩萨来是,其他何足惧也!”行者在屋梁上,只听得他这一句言语,不堪欢乐,即抽身飞出,现秘闻来至林中,叫声“兄弟!”
正商讨处,只见通衢旁走出一个老公公来。你看他怎生模样:身健不扶拐杖,冰髯雪鬓蓬蓬。金花刺眼意昏黄,瘦骨衰筋倔强。屈背低头徐行,庞眉赤脸如童。看他面貌是人称,却似寿星出洞。八戒瞥见大喜道:“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你上前问他一声,何如?”端的大圣藏了铁棒,放下衣衿,上前叫道:“老公公,问讯了。”那老者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边和尚?这郊野处,有何事干?”行者道:“我们是取经的圣僧,昨日在此失了师父,特来动问公公一声,灵吉菩萨在那边住?”老者道:“灵吉在直南上,到那边,另有二千里路。有一山,呼名小须弥山。山中有个道场,乃是菩萨讲经禅院。汝等是取他的经去了?”行者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不知从那条路去。”老者用手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哄得那孙大圣转头看路,那公公化作清风,寂然不见,只是路中间下一张简帖,上有四句颂子云:“上复齐天大圣听,白叟乃是李长庚。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行者执了帖儿,回身下路。八戒道:“哥啊,我们连日造化低了。这两日忏日里见鬼!阿谁化风去的老儿是谁?”行者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李长庚是阿谁?”行者道:“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八戒慌得望空下拜道:“仇人!仇人!老猪若不亏金星奏准玉帝呵,性命也不知化何为的了!”行者道:“兄弟,你却也知戴德。但莫要出头,只藏在这树林深处,细心看管行李、马匹,等老孙寻须弥山,请菩萨去耶。”八戒道:“晓得!晓得!你尽管快快前去!老猪学得个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