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妖精,脱命升空。本来行者那一棒未曾打杀妖精,妖精入迷去了。他在那云端里,咬牙切齿,暗恨行者道:“几年只闻得讲他手腕,本日公然话不虚传。那唐僧已此不认得我,将要用饭。若低头闻一闻儿,我就一把捞住,却不是我的人了?
他把棍藏在身边,走上前迎着怪物,叫声:“老官儿,往那边去?
颧骨望上翘,嘴唇往下别。老年不比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摺。
行者认得他是妖精,更不睬论,举棒照头便打。那怪见棍子起时,仍然抖擞,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了,把个假尸首又打死在山路之下。唐僧一见,惊上马来,睡在路旁,更无二话,只是把《紧箍儿咒》倒置足足念了二十遍。不幸把个行者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非常疼痛难忍,滚将来哀告道:“师父莫念了!
“寻甚人?”八戒道:“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定是他娘寻将来了。”行者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如何六十多岁还出产?断乎是个假的,等老孙去看来。”好行者,拽开步,走近前旁观,那怪物:假变一婆婆,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弱体瘦伶仃,脸如枯菜叶。
不期被他走来,弄破我这活动,又几近被他打了一棒。若饶了这个和尚,固然是劳而无功也,我还下去戏他一戏。”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细心定睛旁观处,看看行至到身边。三藏见了,叫:“八戒,沙僧,悟空才说这里郊野无人,你看那边不走出一小我来了?”八戒道:“师父,你与沙僧坐着,等老猪去看看来。”那白痴放下钉钯,整整直裰,摆摆摇摇,充作个斯文气象,一向的觌面相迎。端的是远看未实,近看清楚,那女子生得: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脾气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三藏一见,赶紧跳起家来,合掌当胸道:“女菩萨,你府上在那边住?是甚人家?有甚愿心,来此斋僧?”清楚是个妖精,那长老也不认得。那妖精见唐僧问他来源,他登时就起个虚情,花言巧语来赚哄道:“师父,此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正西上面是我家。我父母在堂,看经好善,广斋方上远近和尚,只因无子,求福作福,生了奴奴,欲扳家世,配嫁别人,又恐老来无倚,只得将奴招了一个半子,养老送终。”三藏闻言道:“女菩萨,你说话差了。圣经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既有父母在堂,又与你招了半子,有愿心,教你男人还,便也罢,如何自家在山行走?又没个侍儿侍从。这个是不遵妇道了。”
毕竟不知此去几次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如何又走路,又念佛?”那妖精错认了定盘星,把孙大圣也当作个等闲的,遂答道:“长老啊,我老夫祖居此地,平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命里无儿,止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半子,今早送饭下田,想是遭遇虎口。老妻先来找寻,也不见归去,全然不知下落,老夫特来寻看。公然是伤残他命,也没何如,将他骸骨清算归去,安葬茔中。”行者笑道:“我是个做吓虎的祖宗,你如何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个妖精!”那妖精唬得顿口无言。行者掣出棒来,自忖思道:“若要不打他,显得他倒弄个风儿;若要打他,又怕师父念那话儿咒语。”又考虑道:“不打杀他,他一时候抄空儿把师父捞了去,却不又操心劳力去救他?还打的是!就一棍子打杀他,师父念起那咒,常言道,虎毒不吃儿。凭着我巧舌花语,嘴伶舌便,哄他一哄,好道也罢了。”好大圣,念动咒语叫当坊地盘、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这一番却要打杀他。你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准走了。”众神听令,谁敢不从?都在云端里照顾。那大圣棍起处,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