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搧将下来,只见那当场上,火光焰焰。本来这般宝贝,平白地搧出火来。那怪物实在无情:连续搧了七八扇子,熯天炽地,烈火高涨。好火:
“赋性圆明道自通,翻身跳出收罗中。修成窜改非轻易,炼就长生岂俗同?清浊几番随运转,辟开数劫任西东。清闲万亿年无计,一点神光永注空。”此诗暗合孙大圣的道妙。他得意了那魔真宝,笼在袖中,喜道:“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藏着葫芦,密密的溜出门外,现了秘闻,厉声高叫道:“精怪开门!”旁有小妖道:“你又是甚人,敢来呼喊?”行者道:“快报与你那老泼魔,吾乃行者孙来也。”那小妖急入里报导:“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老魔大惊道:“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风了!幌金绳现拴着孙行者,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如何又有个甚么行者孙?
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二魔道:兄长放心,我这葫芦装下一千人哩。我才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等我出去看看,一发装来。”老魔道:“兄弟细心。”
话说孙大圣拨转筋斗云,佇立山前,想着要救师父,把那净瓶儿牢扣腰间,径来洞口刺探。见那门开两扇,静悄悄的不闻耗损,随即悄悄移步,潜入里边,只见那魔斜倚石案,呼呼睡着,芭蕉扇褪出肩衣,半盖着脑后,七星剑还斜倚案边,却被他悄悄的走上前拔了扇子,急转头,呼的一声跑将出去。本来这扇柄儿刮着那怪的头发,早惊醒他。昂首看时,是孙行者偷了,吃紧忙执剑来赶。那大圣早已跳出门前,将扇子撒在腰间,双手轮开铁棒,与那魔抵敌。这一场好杀:恼坏泼妖王,怒发冲冠志。恨不过挝来囫囵吞,难明心头气。恶口骂猢狲:“你老大将人戏,伤我多少生,还来偷宝贝!这场决不容,定见存亡计!”大圣喝妖魔:“你好不识相!门徒要与教员争,累卵焉能击石碎?”
“固然劳苦。你们还只是吊着受疼,我老孙再未曾住脚,比急递铺的铺兵还甚,几次里外,驰驱无已。因是偷了他的宝贝,方能平退妖魔。”猪八戒道:“师兄,你把那葫芦儿拿出来与我们看看。只怕那二魔已化了也。”大圣先将净瓶解下,又将金绳与扇子取出,然后把葫芦儿拿在手道:“莫看莫看!他先曾装了老孙,被老孙漱口,哄得他扬开盖子,老孙方得走了。我等切莫揭盖,只怕他也会弄喧走了。”师徒们喜喜好欢,将他那洞中的米面菜蔬寻出。烧刷了锅灶,安排些素斋吃了,饱餐一顿,安寝洞中。一夜无词,早又天晓。
这个咬牙锉玉钉,阿谁瞋目飞金焰。一来一往逞豪杰,不住翻滚棒与剑。这老魔与大圣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他把那剑梢一指,叫声“小妖齐来!”那三百余精,一齐拥上,把行者围在垓心。好大圣,公开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那小妖都有手腕,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搂腰扯腿,莫肯退后,大圣慌了,即便个身外身法,将左胁下毫毛,拔了一把,嚼碎喷去,喝声叫“变!”一根根都变做行者。你看他长的使棒,短的轮拳,再小的没处动手,抱着孤拐啃筋,把那小妖都打得星落云散,齐声喊道:“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行者了!”被这身外法把群妖打退,止撇得老魔围困中间,赶得东奔西走,前程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