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大惊失容,凭他们如何胡谈乱讲,只是不从。鬼使又道:“你这和尚,我们好言好语,你不平从,如果我们建议村野之性,还把你摄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却不枉为人一世也?”那长老心如金石,坚执不从。暗想道:“我门徒们不知在那边寻我哩!”说一声,止不住眼中堕泪。那女子陪着笑,挨至身边,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揩泪,道:“佳客勿得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长老咄的一声呼喊,跳起家来就走,被那些人扯扯拽拽,嚷到天明。
觉得对劲,情乐怀开,非常欢乐,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禅心似月迥无尘。”劲节老笑而即联道:“诗兴如天青更新。”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抟斑斓。”腾空子道:“佳文不点唾奇珍。”拂云叟道:“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三藏道:“弟子一时失口,胡谈几字,诚所谓班门弄斧。适闻列仙之言,清爽超脱,真诗翁也。”劲节老道:“圣僧不必闲叙,削发人全始全终。既有起句,何无结句?望卒成之。”三藏道:“弟子不能,烦十八公结而成篇为妙。”劲节道:“你美意肠!你起的句,如何不肯成果?吝啬珠玑,非事理也。”三藏只得续后二句云:“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萧洒满腔春。”
竹摇青珮疑闻语,鸟弄余音似诉愁。鸡犬不通人迹少,闲花野蔓绕墙头。行者看了道:“此地少吉多凶,不宜久坐。”沙僧道:“师兄差疑了,似这杳无火食之处,又无个怪兽妖禽,怕他怎的?”说不了,忽见一阵阴风,庙门后,转出一个老者,头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拐杖,足踏草鞋,后跟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头顶着一盘面饼,跪下道:“大圣,小神乃波折岭地盘,知大圣到此,无以欢迎,特备蒸饼一盘,奉上教员父,各请一餐。此地八百里,更无人家,聊吃些儿充饥。”八戒欢乐,上前舒手,就欲取饼。不知行者打量已久,喝一声:“且住!这厮不是好人!休得无礼!你是甚么地盘,来诳老孙!看棍!”那老者见他打来,将身一转,化作一阵阴风,呼的一声,把个长老摄将起去,飘飘零荡,不知摄去何所。慌得那大圣没跟寻处,八戒沙僧俱相顾失容,白马亦只自惊吟。三兄弟连马四口,恍恍忽忽,了望高张,并无一毫下落,前后找寻不题。
忽听得那边叫声:“师父!师父!你在那方言语也?”本来那孙大圣与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一夜未曾住脚,穿荆度棘,东寻西找,却好半云半雾的,过了八百里波折岭西下,听得唐僧呼喊,却就喊了一声。那长老挣出门来,叫声:“悟空,我在这里哩,快来救我!快来救我!”那四老与鬼使,那女子与女童,幌一幌都不见了。斯须间,八戒、沙僧俱到边前道:“师父,你如何获得此也?”
烧荒的须在十来月,草衰木枯,方好引火。现在恰是蕃盛之时,如何烧得!”行者道:“就是烧得,也怕人子。”三藏道:“这般怎生得度?”八戒笑道:“要得度,还依我。”好白痴,捻个诀,念个咒语,把腰躬一躬,叫“长!”就长了有二十丈高低的身躯,把钉钯幌一幌,教“变!”就变了有三十丈是非的钯柄,拽开步,双手使钯,将波折摆布搂开:“请师父跟我来也!”三藏见了甚喜,即策马紧随。前面沙僧挑着行李,行者也使铁棒扒开。这一日未曾停止,行有百十里,将次天晚,见有一块空旷之处,当路上有一通石碣,上有三个大字,乃“波折岭”;下有两行十四个小字,乃“波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八戒见了笑道:“等我老猪与他添上两句:自今八戒能开破,直透西方路尽平!”三藏欣然上马道:“门徒啊,累了你也!我们就在此住过了今宵,待明日天光再走。”八戒道:“师父莫住,趁此天气晴明,我等有兴,连夜搂开路走他娘!”那长老只得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