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岂不知,鬼乃阴灵也,一日至晚,交申酉戌亥时方出。本日还在巳时,那边有鬼敢出来?就是鬼,也不会驾云。纵会弄风,也只是一阵旋风耳,有这等暴风?或者他就是赛太岁也。”行者笑道:“好白痴!倒也有些论头!既如此说,你两个护持在此,等老孙去问他个名号,好与国王救取金圣宫来朝。”八戒道:“你去自去,切莫供出我们来。”行者昂然不答,急纵祥光,跳将上去。咦!恰是:安邦先却君王病,守道须除爱恶心。
有两个妃子,将净桶捡看,说不尽那秽污痰涎,内有糯米饭块一团。妃子近龙床前来报:“病根都行下来也!”国王闻此言甚喜,又进一次米饭。少顷,渐觉气度宽泰,气血调和,就精力抖擞,脚力健旺。下了龙床,穿上朝服,即登宝殿见了唐僧,辄倒身下拜。那长老忙忙行礼。拜毕以驭手搀着,便教中间:“快具简帖,帖上写朕再拜顿首字样,差官奉请法师高徒三位。一面厢大开东阁,光禄寺排宴酬谢。”多官领旨,具简的具简,排宴的排宴,恰是国度有倒山之力,顷刻俱完。
饮宴多时,国王又擎大爵奉与行者。行者道:“陛下请坐,老孙依巡痛饮,决不敢推让。”国霸道:“神僧恩重如山,寡人酬谢不尽,好歹进此一巨觥,朕有话说。”行者道:“有甚话说了,老孙好饮。”国霸道:“寡人稀有载忧疑病,被神僧一贴灵丹打通,以是就好了。”行者笑道:“昨日老孙看了陛下,已知是忧疑之疾,但不知忧惊何事?”国霸道:“前人云,家丑不成外谈,奈神僧是朕恩主,惟不笑方可告之。”行者道:“怎敢笑话,请说无妨。”国霸道:“神僧东来,不知颠末几个邦国?”行者道:“经有五六处。”又问:“他国以后,不知是何称呼。”行者道:“国王以后,都称为正宫、东宫、西宫。”
那老龙在空中,垂垂低下乌云,直至皇宫之上,隐身潜象,噀一口津唾,遂化作甘霖。那满朝官齐声喝采道:“我主万千之喜!天公降下甘霖来也!”国王即传旨,教:“取器皿盛着,不拘宫表里及官大小,都要等贮仙水,挽救寡人。”你看那文武多官并三宫六院妃嫔与三千彩女,八百娇娥,一个个擎杯托盏,举碗持盘,等接甘霖。那老龙在半空,运化津涎,不离了王宫前后,将有一个时候,龙王辞了大圣回海。众臣将杯盂碗盏收来,也有等着一点两点者,也有等着三点五点者,也有一点未曾等着者,共合一处,约有三盏之多,总献至御案。端的是异香满袭金銮殿,佳味熏飘天子庭!
一行文武官指导,那国王并行者相搀,穿过皇宫到了御花圃后,更不见楼台殿阁。行者道:“避妖楼安在?”说不了,只见两个寺人,拿两根红漆扛子,往那空位上掬起一块四方石板。
这行者与八戒、沙僧,对师父唱了个喏,随后众官都至,只见那上面有四张素桌面,都是吃一看十的筵席;前面有一张荤桌面,也是吃一看十的珍羞。摆布有四五百张单桌面,端的排得划一:古云珍羞百味,美禄千锺。琼膏酥酪,锦缕肥红。宝妆花彩艳,果咀嚼香浓。斗糖龙缠列狮仙,饼锭拖炉摆凤侣。荤有猪羊鸡鹅鱼鸭般般肉,素有蔬肴笋芽木耳并蘑菇。几样香汤饼,数次透酥糖。滑软黄粱饭,清爽菰米糊。色色粉汤香又辣,般般添换美还甜。君臣举盏方安席,名分品级慢传壶。那国王驭手擎杯,先与唐僧安坐,三藏道:“贫僧不会喝酒。”国霸道:“素酒,法师饮此一杯,何如?”三藏道:“酒乃僧家第一戒。”国王甚不过意道:“法师戒饮,却以何物为敬?”三藏道:“顽徒三众代饮罢。”国王却才欢乐,转金卮,递与行者。行者接了酒,对众礼毕,吃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