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行者、八戒、沙僧,都在大道之旁。他二人都放马看担,惟行者是个玩皮,他且跳树攀枝,摘叶寻果,忽转头,只见一片亮光,慌得跳下树来,呼喊道:“不好,不好!师父造化低了!”行者用手指道:“你看那庄院如何?”八戒沙僧共目视之,那一片如雪又亮如雪,似银又光似银。八戒道:“罢了罢了!师父遇着妖精了!我们快去救他也!”行者道:“贤弟莫嚷,你都不见怎的,等老孙去来。”沙僧道:“哥哥细心。”
行者道:“正在那山岭上,我们行李马匹还都歇在那岭上不是!”地盘道:“那岭叫做盘丝岭,岭下有洞叫做盘丝洞,洞里有七个妖精。”行者道:“是男怪女怪?”地盘道:“是女怪。”行者道:“他有多大神通?”地盘道:“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腕,只知那正南上,离此有三里之遥,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热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混堂。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未曾与他争竞,平白地就让与他了。我见天仙不惹妖魔怪,必然精灵有大能。”行者道:“占了此泉何干?”地盘道:“这怪占了混堂,一日三遭,出来沐浴。现在巳时已过,中午将来哑。”行者听言道:“地盘,你且归去,等我自家拿他罢。”
此时有三个女子陪着,言来语去,论说些人缘。那四个到厨中撩衣敛袖,炊火刷锅。你道他安排的是些甚么东西?本来是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模样,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两盘儿捧到石桌上放下,对长老道:“请了,匆急间,未曾备得好斋,且姑息吃些充腹,前面另有添换来也。”那长老闻了一闻,见那腥膻,不敢开口,欠身合掌道:“女菩萨,贫僧是胎里素。”
那些女子见水又清又热,便要沐浴,即一齐脱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齐下去,被行者瞥见: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贵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弓足三寸窄。中间一段情,暴露风骚穴。
那些妖闻此言,魂飞魄散,就在水中膜拜道:“望老爷便方便利!我等有眼无珠,误捉了你师父,固然吊在那边,未曾敢加刑刻苦。望慈悲饶了我的性命,甘心贴些盘费,送你师父往西天去也。”八戒点头道:“莫说这话!鄙谚说得好,曾着卖糖君子哄,到今不信口甜人。是便筑一钯,大家走路!”白痴一味粗夯,显手腕,那有怜香惜玉之心,举着钯,不分好歹,赶上前乱筑。那怪慌了手脚,那边顾甚么耻辱,只是性命要紧,随用手侮着羞处,跳出水来,都跑在亭子里站立,作出法来:脐孔中骨都都冒出丝绳,瞒天搭了个大丝篷,把八戒罩在当中。那白痴忽昂首,不见天日,即抽身往外便走,那边举得脚步!本来放了绊脚索,满地都是丝绳,动动脚,跌个躘踵:左边去,一个面磕地;右边去,一个倒栽葱;急回身,又跌了个嘴揾地;忙爬起,又跌了个竖蜻蜓。也不知跌了多少跟头,把个白痴跌得身麻脚软,头晕目炫,爬也爬不动,只睡在地下嗟叹。那怪物却将他困住,也不打他,也不伤他,一个个跳出门来,将丝篷遮住天光,各回本洞。到了石桥上站下,念动真言,顷刻间把丝篷收了,赤条条的,跑入洞里,侮着那话,从唐僧面前笑嘻嘻的跑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