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道:“那东土到西天,有多少路程!路上有山,山中有洞,洞内有精。象你这个单身,又生得柔滑,那边象个取经的!”三藏道:“院主也见得是,贫僧一人,岂能到此?我有三个门徒,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我弟子,以是到得上刹。”那和尚道:“三位高徒安在?”三藏道:“现在庙门外服侍。”那和尚慌了道:“师父,你不知我这里有虎狼、妖贼、鬼怪伤人。白日里不敢远出,未经天晚,就关了流派。这迟早把人放在外边!”叫:“门徒,快去请将出去。”
有诗为证,诗曰:多年古刹没人修,狼狈残落倒更休。猛风吹裂伽蓝面,大雨浇残佛象头。金刚跌损随淋洒,地盘无房夜不收。更有两般堪叹处,铜钟着地没悬楼。
却说那大圣在半空中,又见那黑气稠密,把祥光纵情盖了,道声:“不好,不好!黑气罩暗祥光,怕不是妖邪害俺师父!化斋还是小事,且去看我师父去。”即返云头,按落林里,只见八戒乱解绳儿。行者上前,一把揪住耳朵,扑的捽了一跌。白痴昂首瞥见,爬起来讲道:“师父教我救人,你如何恃你有力,将我掼这一跌!”行者笑道:“兄弟,莫解他。他是个妖怪,弄喧儿骗我们哩。”三藏喝道:“你这泼猴,又来胡说了!如何这等一个女子,就认得他是个妖怪!”行者道:“师父本来不知。这都是老孙干过的买卖,想人肉吃的法儿,你那边认得!”八戒唝着嘴道:“师父,莫信这弼马温哄你!这女子乃是其间人家。我们东土远来,不与相较,又不是亲眷,如何说他是妖精!他打发我们丢了前去,他却翻筋斗,弄神法转来和他干巧事儿,倒踏门也!”行者喝道:“夯货!莫乱谈!我老孙一贯西来,那边有甚惫懒处?似你这个重色轻生,见利忘义的馕糟,不识好歹,替人家哄了招半子,绑在树上哩!”三藏道:“也罢,也罢。八戒啊,你师兄常时也看得不差。既这等说,不要管他,我们去罢。”行者大喜道:“好了!师父是有命的了!请上马,出松林外,有人家化斋你吃。”四人果一起进步,把那怪撇了。
我那八戒沙僧却不会放甚黑气。”那大圣在半空中,详察不定。
师徒正自闲叙,又见一派黑松大林。唐僧惊骇,又叫道:“悟空,我们才过了那崎岖山路,如何又遇这个深黑松林?是必在乎。”行者道:“怕他怎的!”三藏道:“说那边话!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也与你走过好几处松林,不似这林深远。你看:
等我再叫他两声,看是如何。”好妖精,不动绳索,把几声善言善语,用一阵顺风,嘤嘤的吹在唐僧耳内。你道叫的甚么?他叫道:“师父啊,你放着活人的性命还不救,昧心拜佛取何经?”
清混各一,这是西方的事情。”三藏道:“本来是如此。”
三藏见了不敢出来,叫:“道人,你这前边非常狼狈,后边这等划一,何也?”道人笑道:“老爷,这山中多有妖邪强寇,天气腐败,沿山打劫,天阴就来寺里藏身,被他把佛象推倒垫坐,木植搬来烧火。本寺和尚软弱,不敢与他讲论,是以把这前边破房都舍与那些能人安息,重新另化了些施主,盖得那一所寺院。
三藏硬着胆,走进二层门,见那钟鼓楼俱倒了,止有一口铜钟,札在地下。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本来是日久年深,上边被雨淋白,下边是土气上的铜青。三藏用手摸着钟,高叫道:“钟啊!你也曾吊挂高楼吼,也曾鸣远彩梁声。也曾鸡啼就报晓,也曾天晚送傍晚。不知化铜的道人归那边,铸铜匠作那边存。想他二命归阴府,他无踪迹你无声。”长老迈声赞叹,不觉的轰动寺里之人。那边边有一个奉养香火的道人,他闻声人语,扒起来,拾一块断砖,照钟上打将去。那钟当的响了一声,把个长老唬了一跌,挣起家要走,又绊着树根,扑的又是一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