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圣用心力轮铁棒,细心迎着看时,见那短棍儿一头壮,一头细,却似春碓臼的杵头模样,叱咤一声喝道:“孽畜!你拿的是甚么东西,敢与老孙抵敌!快早降伏,免得这一棒打碎你的天灵!”那妖邪咬着牙道:“你也不知我这兵器!听我道:仙根是段羊脂玉,磨琢成形不计年。浑沌开时吾已得,洪蒙判处我抢先。源流非比尘寰物,赋性生来在上天。一体金光和四相,五行瑞气合三元。随吾久住蟾宫内,伴我常居桂殿边。因为爱花垂世境,故来天竺假婵娟。与君共乐无他意,欲配唐僧了宿缘。你怎欺心破良伴,死寻赶战逞凶顽!这般东西名头大,在你金箍棒子前。广寒宫里捣药杵,打人一下命归泉!”行者闻说,呵呵嘲笑道:“好孽畜啊!你既住在蟾宫以内,就不知老孙的手腕?你还敢在此支吾?
这一夜,国王退了妖气,陡长精力,至五更三点复出临朝。
就将此山名改换改换。赐文一道敕封,就当谢此僧存养公主之恩也。”国王甚喜领诺,随差官进城取鸡;又改山名为宝华山,仍着工部办料重修,赐与封号,唤做“敕建宝华山给孤布金寺。”把那老衲封为“报国僧官”,永久世袭,赐俸三十六石。僧众谢了恩,送驾回朝。公主入宫,各各相见,安排筵宴,与公主释闷道贺。后妃母子,复聚会团圞,国王君臣,亦共喜饮宴一宵不题。
国王即令开门。随即翻开铁锁,开了门。国王与皇后见了公主,认得描述,不顾秽污,近前一把搂抱道:“我的刻苦的儿啊!你如何遭这等折磨,在此享福!”真是父母后代相逢,比别人分歧,三人捧首大哭。哭了一会,叙毕离情,即令取香汤,教公主沐浴换衣,上辇返国。
少时,皇后嫔妃簇拥着公主出鳷鹊宫,一齐驱逐,都道声:“我王万岁,千万岁!”慌的个长老战战兢兢,莫知所措。行者早已知识,见那公主头顶上微暴露一点妖氛,却也不非常凶暴,即忙爬近耳朵叫道:“师父,公主是个假的。”长老道:“是假的,却如何教他现相。”行者道:“使出法身,就此拿他也。”长老道:“不成!不成!惊骇了主驾,且待君后退散,再使法力。”那行者平生性急,那边容得,大咤一声,现了秘闻,赶上前揪住公主骂道:“好孽畜!你在这里弄假成真,只在此这等受用也尽彀了,心尚不敷,还要骗我师父,破他的真阳,遂你的淫性哩!”唬得那国王呆呆挣挣,后妃跌跌爬爬,宫娥彩女,无一个不东躲西藏,各顾性命。好便似:东风荡荡,秋气潇潇。东风荡荡过园林,千花摆动;秋气潇潇来径苑,万叶飘摇。刮折牡丹敧槛下,吹歪芍药卧栏边。沼岸芙蓉乱撼,台基菊蕊铺堆。海棠有力倒灰尘,玫瑰有香眠野径。东风吹折芰荷楟,冬雪压歪梅嫩蕊。石榴花瓣,乱落在内院东西;岸柳枝条,斜垂在皇宫南北。好花风雨一宵狂,无数残红铺地锦。三藏一发慌了手脚,战兢兢抱住国王,只叫:“陛下,莫怕!莫怕!此是我顽徒使法力,辨真假也。”
那大圣见了不堪欣喜,踏云光向前指导,那太阴君领着众姮娥仙子,带着玉兔儿,径转天竺版图。此时正傍晚,看看月上,到城边,闻得角楼上擂鼓。那国王与唐僧尚在殿内,八戒沙僧与多官都在阶前,方议退朝,只见正南上一片彩霞,光亮如昼。众昂首看处,又闻得孙大圣厉声高叫道:“天竺陛下,请出你那皇后嫔妃看者。这宝幢下乃月宫太阴星君,两边的仙妹是月里嫦娥。这个玉兔儿倒是你家的假公主,今现本相也。”那国王急召皇后嫔妃与宫娥彩女等众,朝天礼拜,他和唐僧及多官亦俱望空拜谢。满城中各家各户,也无一人不设香案,叩首念佛。正此旁观处,猪八戒动了欲心,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道:“姐姐,我与你是旧了解,我和你耍子儿去也。”行者上前揪着八戒,打了两掌骂道:“你这个村泼白痴!此是甚么去处,敢动淫心!”八戒道:“拉闲散闷耍子罢了!”那太阴君令转仙幢,与众嫦娥收回玉兔,径上月宫而去。行者把八戒揪落灰尘。这国王在殿上谢了行者,又问后果道:“多感神僧大法力捉了假公主,朕之真公主,却在那边所也?”行者道:“你那真公主也不是凡胎,就是月宫里素娥仙子。因十八年前,他将玉兔儿打了一掌,就思凡下界,投胎在你正宫腹内,生下身来。那玉兔儿挟恨前仇,以是于旧年间偷开玉关金锁走下来,把素娥摄荒废漠,他却变形哄你。这段因果,是太阴君亲辩才与我说的。本日既去其假者,明日请御驾去寻其真者。”国王闻说,又情意惭惶,止不住腮边堕泪道:“孩儿!我自幼即位,虽城门也未曾出去,却教我那边去寻你也!”行者笑道:“不须烦恼,你公主现在给孤布金寺里装风。今且各散,到天明我还你个真公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