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叫他悲观的结论:实在,我就是一个浅显人,就算现在秀才功名再身,估计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看到这家人实在没有甚么好抵帐的,林阿大就建议干脆拆了这家屋子,好歹也能拣几根木梁、檩子甚么的卖几钱银子。
见他们情感不高,周楠安抚道:“这乡间的丁口和田亩能有多少,忙上几日也收不上多少,不值得费这个劲。”他看了看火线的淮河以及来交常常的商船,心中一动:“阿大,阿二,这水上商家又没有偷税逃税的?”
再如此下去,他都快得神经病了。
儿子一哭,老娘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目睹着梅家旬日的刻日就要到了,三百两银子还没有任何下落,周楠每次到衙门都故意惊肉跳的感受,恐怕一进承发房就看到梅家人一脸不善地等在那边。
周楠的位置只能算是第七,上头六人,以面前打两次照面计算,就得行十次礼,陪十次谨慎。
他此次下乡,本筹算从欠税户那边拿些东西变卖了抵帐。现在可好,税款一文钱充公返来。本身又是包红包给困难户慰劳,又是请大舅子用饭,又是陪汤药费,几日下来,倒是陪出来了几钱。
只是这处所位于大庭广众的眼皮子底下,别人还好,县令、县丞等高职职员进收支出,他都要起家见礼,一天下来腰都鞠酸了,真是烦不堪烦。
看到周楠,史知县俄然停了下来,走进承发房里,呵叱道:“周典吏,昨日你是不是抢了西门书院街车记杂货店的两盒胭脂?方才本县出门公干,被人拦轿喊冤,告你虐待百姓,此事可真?”
可儿刚到那家人,坐下喝了一杯茶,还没等周楠开口说税款的事,户主就领着大舅子过来吃讲茶。三方理了半天干系,欠税户竟然和杨家扯成了亲戚。既然是亲戚,周楠也不好翻脸。所谓乖姐夫,蛮舅子。明天既然大舅哥到了,周楠说不得请他去五渡口镇吃了一台酒。
想了想,本身只不过一个吏员,这辈子别说入阁,只怕连个七品知县也当不成。
到第三家,这家人更是不好对于。家中只一个八十岁的老娘和三十出头的见了人只晓得憨笑的傻儿子,一言分歧,那傻儿子就嗷嗷叫着一拳打来,打了阿二一个趔趄。阿二也是恼了,手中铁尺一挥,鬼使神差打中过来的老太婆头上,顿时鲜血直流。看到老娘受伤,傻子也是怕了,抱住母亲咧嘴就哭:“俺娘要死了,俺娘要死了。娘你别死,你承诺多要给我娶媳妇儿的。”
承发房是县衙的办公室,秘密室,外带传达室和信访办职能,冲锋在衙门欢迎的第一线。以是,进衙门的仪门,转过照壁,靠东的第一间房就是,可见其职位的首要性。
周楠心中不忍,就找了个郎中过来给老太太上了金疮药,包了头,这才烦闷而去。
周楠这几日心中忧愁,急火攻心,浑身都不舒畅。现在,更是邪火上拱。当即道:“县尊,这车记杂货好大胆量,竟然拦轿喊冤,视我衙门视我国法为何物?我县每月三六九才放牌,他不依端方来办事,当索拿回衙,杖三十。”
周楠也顺手拿了一把劣质雁翎铁刃,一行三人昂然出衙,倒是威风凛冽。
下一家,周楠留了个心眼,预先看了质料。欠税这家虽穷,家里倒有十来亩地,也不是揭不开锅的那种。最妙的是,这户人家归岳父杨六爷那一里统领。看在六爷的面子上,这家人还不乖乖把钱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