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蓝衣公子便起家拉住了楚羿的手。
“某年某月某日,不孝男某某。谨以清酌时馐,至祭于显考某某府君之灵前。吊之以文曰:呜呼,痛维吾父,偶尔微恙,一病亡身。嗟余不孝,祸延严君。号天泣血,泪洒沾土……胡天弃我,一别吾分。魂游冥府,百喊不闻。瞻望不及,音容莫亲。哭断肝肠,情何故伸。兹当祭奠,聊表孝心。化悲为俭,化痛为勤。担当遗志,立室立品。先父地府有灵,来尝来品,呜呼哀哉!尚飨!”
四目相对,楚先生张口欲言,却被蓝衣公子紧紧牵过手来。
那公子手持折扇,一身藏蓝色长衫,上绣缠枝纹饰,谦谦而立,淡雅如风。但见他含笑望向楚羿,眼中熠熠神采,仿若星子入眸。
——笑以拜别瘦,衫因相思肥。
“陈年佳酿,岂是这般糟蹋的?何况空肚喝酒伤身。来,先尝尝这个吧。”
陈年的女儿红,黄澄澄如同虎魄,如同四月天里女儿的明丽,透明澄彻,芬芳芳香。
楚羿熟视无睹,只独自斟了酒,道:“实在李大人又何必介怀,陛下乃是当世的圣君明主,自会明辨忠奸善恶,大人一片热诚,为国之栋梁之才,陛下任人唯贤,他日大人定当重返朝堂。”
写家书,写诉状,写祭文。
楚羿恭敬地接过那用白纸糊的大口袋,一一问过先人名讳,慎而重之地下了笔。
蓝衣公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畴昔,视野落在李贵身上,似笑非笑道:“不错,跟在我身边的这些人,时候长了,总有记性大的。看来李某是该时候提示着些,毕竟这‘大人’二字可不是随便叫的。”
画中的楚先生衣袖飘然,脱尘出世,神形兼备。不难设想作画之人的一番苦心形貌。画中人眉眼详确入微,只是负手立着,便已将楚先生的安闲淡泊勾画得淋漓尽致。所谓意在笔先,神余画外,李公子仿佛已是其中妙手。
九霄镇东西一条长街,那个不知代书的楚先生才情敏捷,提笔成章?现在倒是连几句题字都想不出?
由此可见,这代书的谋生,赚几个闲钱尚可,希冀靠它发财致富,那但是痴人说梦喽。
“都是些琐事罢了……白叟家,这回要写点甚么?”楚羿避重就轻,客气地扣问着面前的老者。
这年代,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大家都恋慕那些个有学问的,会写字的。楚羿对此早就习觉得常,不温不火,随他们说去。
图穷画现,楚先生半晌无言。看看蓝衣公子,再看看楚先生,见两人尽是陷于沉默,苏玨忍不住猎奇,便也跟着凑上前去。
苏玨终究恍然大悟。
“但愿借飞白兄吉言。只是陛下心机,岂是我等布衣百姓能够私行测度的?罢了,不谈这些,煞风景的很,飞白且随我来看一件东西。”
便是亲父子也不过如此了罢,此时现在,苏玨由衷感念先生恩典。
旁人看来,代写文书实在是个不错的谋生,不刻苦,不着力,只往阴凉处一坐,有人来请,便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没人来,就喝茶看书,舒畅非常。
而相较于蓝衣公子的眼开眉展,楚羿这厢倒显得疏冷了,只一拱手,淡淡道:“李大人。”
目光在相顾无言的两人间展转了几个来回,苏玨总感觉这氛围里透着古怪,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个以是然来。干脆便跟着蓝衣公子一道看向楚羿,看他如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