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半碗雨水撒倒在地,蜿蜒而去。
大人睁眼,便对上一双腐败澄彻的眸子,四目相对,便听楚先生深深道:“味甘终易坏,君子淡如水。”
李大人神情专注,行动轻柔,倒叫先生一时候不知该如何开口。
俄然,先生握住李尧覆在耳侧的手,声音清冷。
那头发用红线细细地扎成一束,因长年被香囊包覆而带着一丝淡香。
油尽灯枯,当室内重归暗中,先生复又展开眼来。
不过比起静若止水的楚先生,苏玨倒更加怜悯李尧境遇。
有道是“了解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楚羿与李大人,便是酒逢知己,千杯也少,直聊到日头西落,仍未纵情。
……
苏玨脸上先是一阵惨白,后又似想到了甚么,便又染了一层艳红。
李尧笑道:“略知一二,小时候门前有个算命的李先生,常在那边摆摊算卦。可惜我娘没学那孟母三迁,我便近墨者黑了……你看你额头圆润饱满,主聪明开通,前程光亮。”
再顾不得甚么仪态安闲,两人仓猝清算了食盒酒器,仓促避走。
展转牵挂,纵死不忘……先生又岂是薄情之人啊。不过皑如山上雪,皓如云中月,此情终只为一人,斯人已去,便再无觉得继。
虽说做鬼已逾十载,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当年未结婚前也、也、也……
楚羿尚将来得及回绝,那方带着些许淡香的巾子便已覆上脸颊。
“眉毛平而阔,秀而长,双目果断有神,勇敢刚毅,性聪敏也。鼻翼饱满,主根底丰富;双颧高而不露骨,为人重责重义。唇薄……”
楚羿直望向猛浪若奔的河面,橙红的火光映上他的脸庞,那木然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
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只要呼吸声连绵。
“哦?飞白倒不知大人会看相。”先生略敛视线。
待看清了,才发明楚羿手中拿着的竟是一小撮头发!
雨虽已停了多时,但漏雨的房梁下仍有水滴隔三差五的滴落。屋内湿气沉重,先生侧卧于床上,似已熟睡,呼吸却还是清浅。
苏玨看看先生,又转头看向那重新隐于深幽的河岸,心中疑云重重之余,竟莫名生出些别样心境。
先生见了立足,寂静半晌后,便将这些柳条尽数拔起,连同衣衿上的柳球一并,全数丢进了屋后的树林中。
苏玨长长一叹,终是有所了悟。
“玨……苏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