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本日未带主子,头带纶巾,身着青色鹤氅,宽袍大袖,随风而动,很有几分道骨仙风的脱世之感。
“尔尔罢了,此人学问尚可,言辞间却未免桀骜浮滑,想来见地尚浅,不敷挂齿。”
两人无声对望,好似灵犀一点,统统便尽在不言当中了。
李尧实在受宠若惊。
放学时分,听着苏尚从书院里传出的鬼哭狼嚎,苏玨想着那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感喟一声,只感觉这风起之日,实在遥遥无期。
宦海这些年,李尧早就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的工夫练得个炉火纯青。就是让他指鹿为马,他也可做得面不改色,毫不心虚,更别说是一副字了。
楚羿脸上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便又对着那案上之言轻笑一声,这才回身出门去了。
睁眼说了一番瞎话,李尧看着那几个字,打趣地开了口,说完,便转头看向楚羿。
李尧微微垂眸,瞥见脚上的云鞋还沾着白云山上的黄土,因而不动声色地笑道:“本来是故交。如有机遇,均存倒是想与他见上一见,只盼到时,飞白不要吝于举荐才好!”
楚羿闻声转头,便见李尧正立于案前,面前所放的,恰是苏玨昨夜愤笔而书的六个大字。
苏玨初时一怔,随后却被这笑意弄得宽裕非常,面露赧然之色。
他这几个字写的,连笔都拿不稳,歪歪扭扭,这么看着只怕比苏尚还不如,哪还谈得上甚么笔力?!何况面前站着的又是当朝一等一的才子!!
李尧笑意僵在嘴边,这一回,任他平素谈笑风生,辩才无碍,却也只剩词穷。
李尧说着,竟独自牵过楚羿的手,拖于手心,一脸景仰地将另一只手亦覆于其上:“倒是飞白兄,才兼高雅,学比山成,却淡泊名利,不慕繁华,实在是吾辈行事之表率典范,均用心中爱护。”
此时跟在楚羿身后,李尧无声地瞅着他的背影,难掩心中诧异。
楚羿小儿!清楚就是拿他高兴!
楚羿随即应门,李尧也紧随厥后,一开门,本来是老村长。
楚羿的反应便在料想当中,李尧摇点头,无法一笑,将书又放回原位,然后偶然中一转头,便见了书案上摊放着的墨迹,走进细瞧,终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均存操心了,出去坐吧。”
生于此地,善于此地?
李尧几次咀嚼着这草率二字,没法忽视楚羿提及“故交”时,那写进眼角眉梢的柔色。
苏玨将这幕支出眼底,不知怎地,内心竟郁郁地生出些莫名的滋味来。
因而两人便在那边对着苏玨的墨迹,点头晃脑,大肆奖饰了一番,只差没说出前无前人后无来者如许的话来。直听得苏玨又羞又恼,咬牙切齿。
楚羿冷静从李尧手中接过字来,寂静半晌,简言道:“故交。”
楚羿头亦未回,道:“偶尔购得。”
苏玨见状,脸上顿时一阵青红飘过,故意立即冲畴昔来个毁尸灭迹,怎奈光天化日之下,倒是心不足而力不敷。
对于老村长的夸奖,李尧只是谦逊地笑笑,连连摆手:“白叟家过誉,真是折煞李某。均存生于此地,善于此地,现在回馈的,也不及所得的万分之一。只是些分内之事,实不敷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