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叹:“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藏王菩萨发愿时,又岂会不知众生无尽,天国难空?”
半晌,才淡淡道:“如此,便有劳各位了。”
李尧被楚羿这般盯着,倒也安然。他这戏演得粗糙,本就只为让楚羿点头,现在目标达到,自是不屑心虚讳饰。因而手上折扇一收,冲那人一笑,好言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飞白刚才说寒来暑往,但求饱食无灾。只是整日里风吹雨淋,寒凉入体,日子长了,身材不复安康,又怎能算无灾?最怕是年青时未有所觉,到老来多病缠身。身材发肤受之父母,总要好好照顾才是。何况若长此以往下去,我亦忍不住要担忧,你便真乐得见我为此坐立难安?”
李尧闻言,似是想到了那好笑的场面,因而挥开手中黑檀描金扇,哈哈大笑起来。
忽而忆起多日前,李尧见先生家中漏雨,遂欲修补却被先生婉拒……他当时亦如面前这般含笑着,乃至未曾对峙己见。苏玨只当他已放弃,却那里想过他竟会如此大费周章,展转数日,只为得楚羿首肯。
李尧看着他,嘴边似有未尽之言,欲言又止,随即倒是一笑作罢。
那工匠只是在别人手底下干活的,底子不懂应对。他只晓得面前这位爷来头不小,获咎不得,因而便战战兢兢地看着李尧,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又半步不敢挪动。
苏玨悄悄听着,心中百味莫辩。
九霄镇出去的状元郎,可不得了,见过皇上龙颜的人呐。
呵,枝头凤凰攀附不起,面前不就有个攀得起的嘛。
“叫你们工头来发言!”
工匠答道:“另有一些,都在房后摞着呢。”
楚羿与李尧立于书院前,自是不知背后已被人重新到脚群情了一番,楚羿看着那缺胳膊少腿的板凳被人抬出来,又换了漆得油亮的桌椅出来,屋顶的茅草亦正被人掀去,一点点铺上了瓦片,终是忍不住面露对劲之色,笑言道:“现在此屋可算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了。”
苏玨耳旁飘着世人的闲言碎语,目光落在书院前的两人身上。他畴前未曾想过,只是现在这么一想,只觉那二人举手投足间自成六合,确是与这粗乡鄙野格格不入。
世人连声拥戴。
可那也不过是一刹时的事,快到让人觉得是错觉,还将来得及反应,统统便又重新归于安静了。
楚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微小光火,一向盯着,可惜直比及最后一点灯油燃尽,一室阴暗,亦未比及一丝异像。
苏玨心头一跳,抬眼便撞见楚羿如黑玛瑙般的眸子,清澈清澈的,带着难以粉饰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