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六合，二拜高堂，伉俪对拜……
王婶一怔，似难以信赖，因而脱口言道：“不知先生属意的是哪家令媛？”
他不过临河村中一介布衣墨客，活着时业已有家室，伉俪敦睦，相敬如宾，膝下育有一子，本本分分，又岂是那断袖龙阳之辈。
楚羿又缓缓抬起手来，将白子一枚一枚地捡下棋盘：“昨日他于落瓦之下救我，于情，于理，我皆不能弃之不顾。何况，我视其为厚交，总要见他安然，才气放心。”
楚羿侧身立于案前，天刚拂晓，他长发未束，身上只着红色中衣，便那般悄悄站着，久久未动。
他下笔时断念铁意，只是现在盯着楚羿鹄立不动的背影，反而莫名地心虚起来。
足足十三枚。
要说他活力了，倒是书院照去，课照讲，闲暇时翻翻书，打打棋谱，面上不见半分异状。
半晌，他俄然对着一室寂静开口：“下棋吧。”
他身故为鬼，有口难言。这话，全由人去说，事，皆由人去做。
空室清幽，那声响便被无止地步放大，震得苏玨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缺。
花生，栗子，红枣撒满了合欢床，拿过秤杆挑下新娘盖头，怎料那盖头上面不是他的妻，倒是楚羿一张清冷超脱的脸！
这几字，横平竖直，笔迹端整，已初现正楷之形，于先前比拟的确大有长进。
苏玨看向一旁正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执子的楚羿，心想着究竟有几日未曾今先人嘴里闻声“苏玨”这二字了？
“让你五子如何？”
鲜血顺着瓷片蜿蜒淌落一地，苏玨怔愣地看着，脑中方才垂垂规复腐败。
见与不见，同他苏玨又是何干系？
现在李家事毕方又想起他来……
苏玨算是铁了心，便绷着脸看着，倒要看看他本日是否能将那一百八十颗白子尽数摆到棋盘上去。
纵使棋艺差能人意，苏玨亦从未回绝过楚羿的邀约，只是此时现在，他垂眼看着那人将吵嘴二子置于棋盘之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知怎地，心中便模糊生出些不平来。
苏玨一见是她，心下便已有几分了然。
龙凤红烛摇摆，映着墙上一双人影，交杯合卺。
如果换成她是先生，有这么一桩婚事找上门来，那就比如天上掉馅饼，巴不得点头承诺呢，那里还会踌躇？
李尧厉声喝道，纵使在病中，一个冷厉的眼神扫去，亦足以叫民气颤。
一番“盘问”过后，王婶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叹道：“这么看来先生年纪亦不小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时候考虑毕生大事了。不知楚先生可有中意之人？婆婆感觉林家的巧梅女人就不错，人长的水灵，心肠又好，她幼年丧父，这么些年一向跟她娘相依为命。要说你林婶啊，也是个偶然令的，这么多年亦未曾再醮，单独一人将女儿养的这么好。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要我看，巧梅像她娘，如果认准了谁，那也是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人。只是孤儿寡母毕竟度日不易啊，不说别的，就说巧梅他爹留下的那几亩地步，就不能光靠雇农打理。这家里啊，只要女人不可，轻易受人欺负，如何也得有个男人主事。”
一对三寸弓足正抵着先生家缺了半边的门槛，门外来人一见了先生，便将满脸褶子笑成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