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垂眸,看着那递于嘴边的药匙,沉吟一阵,张口接了畴昔,颇莞尔道:“多日不见,风水轮番转,楚某与李大人,现在亦算两讫了。”
“流民巷中流民,身形样貌均与飞白有几分类似,加上易容,万丢脸出马脚。”
少顷,楚羿又问:“敢问李大人此次复官,官居那边?”
楚羿摇点头:“不恨。”
“强虏来的?”
如此想着,楚羿继而开口:“圣心难测……只不过萧贺现在对劲失色,怕是想不到此出。今有前丞相对劲弟子卖师求荣,背叛投诚,萧贺恨不得昭告天下以解心头之气,授你侍郎之职,亦是有挫杀太傅余党锐气之意。”
萧贺昂首帖耳,被斥后连连悔过,声泪俱下,直称丞相一言叫人如饮醍醐,今后今后定当痛改前非。
于狱中两月不足,楚羿周身高低早已难见无缺之处,胸前背后几道鞭伤乃至深可见骨。若不是萧贺事前有言交代,要留他一口气在,活着送至法场,只怕他一条性命早就不保。
“飞白……弑师之仇,均存不敢忘。当日向你告别,我原是想将心中筹算通盘奉告,却不料你竟是那般言辞,一时心下着恼,遂……只是我断不会做出伤你性命之事,太傅于那大理寺的司狱有拯救之恩,不管终究如何科罪,亦定会保你万全无失!却不成想那萧贺竟然擅用私――”
因着身上有伤,楚羿本来侧卧于床上,此时由迎春扶着渐渐坐起家来,余光一瞥,方才发觉那房门内里,仍站着小我。
楚羿神采惨白,目光却澄彻,不去管李尧面上菜色,淡淡一笑:“树倒猢狲散,郭太傅薨,临阵背叛者无数,趁此机会投诚示好,倒是再合适不过。”
言罢,便从李尧手中接过药碗,目若止水:“本既无爱,又何恨之有?”
楚羿略作沉吟,玩味道:“正三品。由都察院直入礼部,看来萧丞相对我方氏一族,当真恨之入骨。”
楚羿明白本身现在便算是被人变相困于京中,若说与李尧心无半分芥蒂,倒是汲引了他。
望闻问切。
少顷,李尧涩然苦笑:“飞白谈笑了,自是使的银子。”
李尧依言,隔天公然又来看望。
楚羿不觉盗汗涔涔,那薄汗浸入伤口,便如万蚁噬骨,倒是强自一笑,与那老者相互垂首道别,目送着那一老一小缓缓拜别。
“李大人可否差人再去一遭临河村?那夜仓猝,我有一物落于家中。”
面前白发老叟每隔两三日便登门一次,楚羿于这床上卧了十几日,自是不会陌生。
……
因而便见着李大人的面色更加的暗澹,双目竟是泛红。
李尧面色又丢脸了几分,游移一阵,却只道:“明升实降。”
李尧正筹办起家告别,却忽闻楚羿开口,一时欣喜,赶紧应下。
“一只香囊。”楚羿一顿,持续道:“红底金线,上绣双鹤。乃家母生前亲手所做,独一留于楚某之物。”
待李尧背影消逝于视野当中,楚羿静坐好久,终是长长一声感喟,失了先前那一份泰然自如。
但是这都城,他倒是一刻也待不下的。
小童按着老大夫的叮咛将他身上粗布解下,一股浓浓的药草味满盈开来。有些伤浅处本已结痂,此时跟着药布一同被扯下,便又潺潺地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