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到甚么时候，得闻别人赞誉之言，内心老是受用的。就更不提这少年说话间态度诚心安然，叫人不由自主便信了此话确是发自肺腑，并无半分恭维溜须之意。
方丞相不再，郭太傅又薨，李尧狗贼临阵背叛，竟是卖师求荣，将丞相之子出售。
少年惊觉有异，神采不觉间便凝重了几分，他又连唤了几声“公子”，楚羿方才回过神来。
启事皆因清流一句“明哲保身”。
此言一出，江南墨客顿时双目一亮，惊呼道：此句出于《论道》，莫非兄台亦读过清流先生之著？！
饭庄酒楼，本就是迎来送往之地。三教九流，龙鱼相混，人多，口也杂。偶然候你即便是甚么都不想晓得，也抵不过一旁有人高谈阔论。那流言流言，坊间传闻，便这么不由自主地飘然入耳。
止不住的笑意垂垂由嘴角分散开去，楚羿望着少年红得有些诱人的脸颊，心中模糊生出一丝悸动，竟忍不住再次朝那当街而立的少年探脱手去。
少年愣了下，旋即浑厚一笑，亦埋头吃了起来。
罔顾君威臣纲，此等犯上之事，皇上莫非不知？
眼看着那只手便要贴上脸颊，少年木木的，竟有些不知所措。
说时迟当时快，马车险险从身边掠过，脖颈间灌进冷风，脚下乃至仍能感到一丝震颤。但是除了被人用双臂紧紧监禁的堵塞感外，小九竟未能感遭到一丝错愕。
“争于无争。”楚羿脚下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倏忽一句。
楚羿如有所思地望着那人头顶发旋，眸间不由得又平增了多少切磋之意。
二人对于清流先生出身，也自有一番热议，甚是猜测沈清流便是已故的郭太傅本人。先不提从未有人见过沈清流其人。便是他一介平常布衣，身无官爵，又是用何手腕得太傅喜爱，于一夕之间名满南疆北地的？
“呃……呵……公、公子谈笑――”
小九闻言，倒是摆摆手，不甚在乎地笑了：“不碍的，不过是支冰糖葫芦罢了，不吃也没甚么要紧的。”
将一颗颗红圆晶莹的冰糖葫芦从竹签上摘下，再装于袋中，楚羿将袋子递到那少年近前，笑盈盈道：“如此，便是当街即食，亦无不当之处了。”
衢州派则以为，于乱世中，明哲保身无异于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已是失节。若为官者皆如此，那臣将不臣，国将不国，天下危矣，实不成取。
一个本已经吃得差未几碗盘皆空，另一个则是饭菜方才上齐，后者却美意聘请前者同食，前者一番推拒，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便又朝小二要了壶好酒。
“嗯？甚么？”小九茫然地昂首。
“我、我没事。”小九扯开嘴角笑笑，见那人仍不说话，不免焦炙：“公子如何了？但是有那里不舒畅？”
小九冷静跟在其身后，只见楚羿从小贩手中接过冰糖葫芦，又朝那人要了个纸袋。
师出同宗，亲上加亲，两人同时看向对方抱拳的双手，再对视，竟是哈哈大笑出声。
话至此，两人沉默，皆是满面郁愤，仰屋兴嗟。
那是……
那少年窥着本身，目光盈动，一瞬不瞬地，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个活人，而是悬着副贤人画像似的，头顶正披发着数道金光。楚羿俄然感觉本身这覆着面具，浅显无奇的脸上都美得开出了花来，寒婢女兰，芳香四溢，叫民气驰神驰，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