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完,小九举目望望这熙攘人流,轻叹道:“我总觉得人于这世上,言行当如一。万言难抵一行……独善其身也好,袖手旁观也罢,若一人之行正如其口中之言,便是心安了,又怎用得着同别人辩论?又何况,道存于心,本就是本身的道,旁人又如何争得去呢?”
闻言者遂哀叹,君不君,臣不臣,暗不见天,国无宁日!!流民饿殍,骸骨各处。水患无人治,饥荒无人管,赈灾粮款皆被层层剥削,中饱私囊。百姓走投无路,多少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沿路打家劫舍,闹得民怨沸腾。内忧不止,更不提内乱虎视眈眈。这大齐两百年江山,危矣!
二人对于清流先生出身,也自有一番热议,甚是猜测沈清流便是已故的郭太傅本人。先不提从未有人见过沈清流其人。便是他一介平常布衣,身无官爵,又是用何手腕得太傅喜爱,于一夕之间名满南疆北地的?
小九似有些不测,随即了悟:“本来如此,也难怪要他两个时候后再拆那字条。”
少年惊觉有异,神采不觉间便凝重了几分,他又连唤了几声“公子”,楚羿方才回过神来。
师出同宗,亲上加亲,两人同时看向对方抱拳的双手,再对视,竟是哈哈大笑出声。
楚羿纵使不昂首,亦猜获得那叫人讳如莫深之人姓甚名谁。果不其然,少顷便听得另一人直呼天理国法。
楚羿如有所思地望着那人头顶发旋,眸间不由得又平增了多少切磋之意。
西北墨客亦点头,又援引了诸多沈清流笔下的词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先生实在叫民气下爱护。
“小九。”
小九眨眨眼,还来不及收了视野,就被逮了个正着,面上一热,冲着楚羿嘿嘿笑了:“没、没甚么……公子,方才那字条上写得甚么?”
两人越想越感觉事有蹊跷,煞有其事地分解了半天,多方引证,最后鉴定,十有*,这个沈清流便是郭太傅化名。
事发俄然,周遭百姓惊呼间仓猝闪避。
他一回身,没成想竟与远远立于酒楼外的楚羿望了个正着。四目相接,眼眸深深,小九一怔,尚将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背过身去,闪身入了酒楼。
听二人来往之言,这清流先生,确乃怪杰也。其言便如其名,被世人誉为乱世清流。其书中所论,多为儒学的释义与致用。若将孔孟之道比作箭矢,那清流之说便是良弓。弓满箭发,一击而中,直教人茅塞顿开,豁然通悟。
瓷杯相碰,又是一杯浊酒入愁肠。那自江南而来的墨客看着杯底,犹自愁叹:可叹这世道,吵嘴不分,是非倒置,浑浑噩噩的,倒真是叫人辨不清善恶妍媸。
这小二固然年事不大,一张嘴却跟抹了油似的,能说会道。两人一桌对坐,互不了解,本来另有些难堪,可被人这么一夸,心中竟顿时生出些“研讨大学问”之人间的惺惺相惜来。
“嗯?甚么?”小九茫然地昂首。
两报酬这四字争得不成开交,开初还只是蹙眉冷讽,最后却演变成破口痛骂。桌子被拍得啪啪直响,两人头顶冒烟,哪还瞧得见之前眉开眼笑的模样!半途,一人还曾离席半晌,待他再肝火冲冲地杀回酒楼时,手上竟是抱着一摞经史子集。“轰”地砸在桌子上,大有要引经据典,雄辩到底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