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这布衣公子倒是一口好本领,偏生能从那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上嘴唇碰下嘴唇,这花鸟风月从他嘴里出来便成了矫情,春怨闺情便成了艳俗,就更不消提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怀古诗,只一句“无能”便十足打发了。
小九神采便像是吃了颗苍蝇,端着书册的手模糊有些抖。只见那少年双唇紧抿不语,胸口起伏,似正死力压抑着甚么。半晌,只见他深深出了一口气,方这才合上册页,道:“公子既然不喜,那不如换本书吧。”
“诶!我说……”
“啊?”
小九紧忙放手。然背工中握着木簪,望着女人家那梳成花苞的头发,一时候不知该从何动手。
“说!是不是又拿出去分给瓦匠刘他们了?”
迎春肝火冲冲地从灶房夺门而出,站在院中大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这才撸了袖子冲了出去。
楚羿冷哼一声,不屑道:“戋戋江湖帮派,一群乌合之众,不成气候。”
迎春摸摸本身有些发热的面庞,娇声催促:“你别好了没有啊?”
“胡扯!!”迎春一顿脚:“我卤了四十多只鸭掌,你一小我全吃了?那都够你放屁崩出个鸭子来了!!”
“公子,我方才出门,没想到竟遇见卖腊梅的。本年山上的腊梅开得早,这大冷的天里,可贵瞧见些鲜艳色彩,让人看了就喜好,以是我就买了几枝返来,想着放在这书房里,公子若如果看誊写字累了,便昂首看上两眼,说不定能解解乏呢。”
顿挫顿挫,朗朗书声,这静室内一人垂首念着,一人撑腮听着,倒真有几分详宁和悦之色。
那人声音不大,淡淡的,没甚么起伏。但是小九闻见那声轻唤,却当即便将手中尚未别好的木簪送回了迎春手中,回身朝着书房而去:“公子叫我,这簪子你本身弄吧。”
小九面上有些难堪,游移一阵,终还是依迎春所言,凑至她跟前,抬手去别那木簪。
因而本来于案前闭目假寐的公子悠悠一抬眼,朝那似正磨着槽牙,横眉瞋目标少年瞥去。
她晌午吃过饭便出了趟门,再返来时,除了平常吃用所需,手中竟还多了几枝腊梅。
但是再往下读,不但单是吕布遭殃,就连其他诸位能臣义士亦未能在布衣公子嘴下逃出世天。这史乘里的豪杰枭雄,一个个看畴昔,竟成了一群酒囊饭袋。更不提其言辞,极尽刻薄之能事,恰好又句句有凭有据,且不带半字污言秽语,直教闻者七窍生烟,却又无从回嘴。
“……”
没多少工夫,楚羿便闻声院门再次被人一脚踢开,迎春一手叉腰,一手揪着小九的耳朵,将人从内里提溜了出去。
“公子方才唤我?”推开书房房门,小九探进半个身子,便瞥见楚羿坐于桌案前,用手支额,似正在闭目养神。
他手指小扣书案,似有所思,只是将来得及细想,便被窗外一声怒喝打断。
他三两步行至案前捧起书来,略略扫了两眼,那满含着笑意的眼眸便转而凝向楚羿,半晌才复又转回书中:“便是要接着《唐纪》往下读吗?”
小九那尚端着书的手滞了滞,眉心一蹙,少顷却还是冷静将那本《墨子》还了归去。
“……”小九站在原地不语,那目光却像火钳普通,直勾勾迎向那布衣公子,似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