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层压着长不出草来,起晚了,冻得和冰块一样死硬死硬的,铁锹捅上去白扯。
之前俄日敦达来起过羊粪砖的事,十月下旬是起羊粪砖的好时候。
他平直的看着我,嘴角的肌肉较着的抽动着,又转转头对儿子说,“畴昔这么多年了,‘知青’回城了,挖矿的挖煤的又来了,这草场啥时候能消停下来?”
俄日敦达来没有顾忌我在一旁,大声粗气顶撞着父亲:“咋就就成了瞎掺杂了?矿山让娘舅的公司买下了,公司派娘舅来这边管事呐!闹不奥妙别说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返来的。”
巴图听到这清澈活动看到底儿的话,那口黄渍渍的牙齿渐渐撤回了唇里,皱纹沟也变浅扯平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赶集”买东西。一块五一把顶好的竹子扫帚,父亲放在手里掂了一下轻重,又把扫帚头逼在地上,用手掰开左瞅瞅右看看,拿出引线穿针的细心劲找少给钱的所谓来由。
他说:“大海也出缺盐的时候。老祖宗留下的这片大牧场经不起折腾。”
草场丢光了,牛羊没了,吃啥喝啥?
这一年一年的能少打多少捆冬储草,不说这些草外运能卖多少钱,单说雪大盖满草场,能喂饱多少牛羊,能救活多少个小生命,这但是一个眼儿两个洞穴的事,到手的钱被这两条车辙跑丢了。
用铁锹往下捅捅羊粪层的厚薄,再用铁锹在羊粪层划出大小差未几一样风雅块,从羊粪圈的核心用放平的铁锹,渐渐地将羊粪砖掀起来,一层一层的堆放好。
“知青”点更是一团糟,在草原上开荒种菜栽树。
哈斯其其格抱怨了起来:“都不是神仙,能一辈子不做错事?又不是天子说一句顶一双,哪来的过甚话。”
土坯砖垒好墙后,从林场运来的杨木做椽子和檩子, 芨芨草编的厚厚草笆铺在上面,再用掺杂着芨芨草的黑土抹平屋顶,门窗也是用桦木做的。
更别说在草原上跑的车,除了旗里苏木嘎查牧民的,外埠的也未几。
哈斯其其格夹着菜喝着酒,酒杯吊在半空说:“饭都堵不住那张获咎人的嘴,孩子面前要装个当妈的模样,说话不过脑筋。把你娘舅的酒满上,上马酒,按端方来。”
他那稠密的胡子,灰白不均匀的铺满了全部脸,并延长到了喉咙。
巴图和哈斯朝鲁的奶奶刹时也不是后代亲家了,美满是相互不熟谙的两家人。
帮个忙过个坎儿,谁内心没有个小九九,百年以后把你当神扶养着。
第二年,这车辙就真成了路了。
俄日敦达来急红了眼对父亲说:“吃了毒芹,不是毒水,咋赔啊?”
我不能坏了端方,喝醉了也是应当的,他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了:“可我……可我至今不明白--平常喝酒都用玻璃杯,为甚么上马酒就得用---银碗?是不是嫌玻璃杯比银碗小,怕客人喝不敷酒?”
他又在和儿子唱反调,“还是捡冻羊粪蛋,费事多了,一把一把放进铁皮炉里砰砰响。”
我和俄日敦达来笑到了一起,相互对视了一下。
俄日敦达来这下可闯下了大祸。
巴图有点做对了事被骂过的感受:“这块芥蒂啊,是一个蚊子,叮咬了我一辈子,一个红疙瘩一个红疙瘩的,痛到心窝里。‘知青’粉碎了草原,矿山煤矿也出去了……祸害起来一点不肉痛,草原会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