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走!说好会陪我的不是吗?”
“读书是好。”李渐鸿叹了口气,说,“但若你真的不喜好,爹也不会勉强你,爹只想你过得高欢畅兴的。”
而李渐鸿老是在思考,段岭某天终究忍不住问他。
梨花纷扬,在月色下穿越,落在空寂的小道上。
远方已没有了郎俊侠的身影,段岭怔怔看着。李渐鸿来了,郎俊侠却走了,如同日月盈昃,潮流涨退,统统都来得如此俄然。
段岭说:“不是刚返来吗?又要出去?”
“做了个恶梦。”李渐鸿心不足悸地说,“没事,吓到你了?”
李渐鸿说:“幸而别人道未泯,终究将你从汝南带出,也算一桩射中必定的因果,我承诺他,庇护好你,便算是赎了他的罪,不然知名剑下,定将追杀他到天涯天涯,他这平生,都没法露面。”
“明天你必然很累了。”李渐鸿说:“睡吧。”
“就此别过了。”郎俊侠说。
段岭转头出来,手忙脚乱,要给郎俊侠清算东西,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响,郎俊侠竟是说走就走,段岭抱着给郎俊侠清算到一半的承担跑出来,袍襟在春夜的风里飘荡。
“爹。”段岭说:“你在想甚么?”
郎俊侠没有解释,只是伸脱手,段岭一脸茫然,走向他,郎俊侠便将段岭抱在身前。
段岭沉默半晌,而后撒了个谎,说:“没有,他们晓得你要来,待我挺好。”
李渐鸿叹了口气,搂着段岭,仿佛将他的全部天下抱在怀里。
段岭只得说:“嗯,总感觉内心不结壮。”
“你娘干的功德。”李渐鸿笑着说,顺手从混堂旁放着的茶盘中拣了块酥酪,喂到段岭嘴里,一手搂着他,额头抵着,用力摩挲了几下。
洗过澡后,李渐鸿一身青袍,郎俊侠的新衣穿在他身上仍显得略小了,父子二人便沿着冷巷,在东风里回家去。李渐鸿背着儿子,沿着青石板路渐渐地走。上京在这明丽的、早退的春季里如同复苏的少女,慵懒地伸展开来。
“等一下!”段岭认识到了甚么,说,“你要走了?你去那里?爹!爹!”
李渐鸿说:“你未见过你娘的面,该当是梦见你被生时的苦痛,生老病死,俱是灾害,垂垂都会好的。”
傍晚时分,落日将郎俊侠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残阳从墙外投入些许余光,如同染在青砖上的塞外烽火。
段岭摸了摸李渐鸿的眼角,问:“这是如何来的?”
段岭当即哭笑不得,李渐鸿便将他打横抱起,抱回家去。
“没有。”段岭侧过身,枕在李渐鸿的胸膛上。
段岭的手放在李渐鸿肋下,李渐鸿说:“这一刀是被那延陀行刺留下的。”
“爹,你几岁?”段岭随口问。
段岭说:“我不晓得,郎俊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