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法师道:“王爷就教老朽三件事,老朽却想先就教王爷一件事,放虎归山何意?”
“谢大师赐名。”李渐鸿说,继而看了段岭一眼,段岭忙躬身道:“谢大师赐名。”
李渐鸿便迈过二门,只见寺庙深处,台阶绝顶有一内殿,大门敞开,正中的蒲团上坐着一名老衲,两侧排开八名护法僧,各持法器,喃喃念诵经文。
寺庙内殿中一片暗淡,远处仍不足烬噼啪作响。李渐鸿与段岭入内,一名小沙弥先捧着铜盆,让二人洗手,父子便洗过手,接过燃香,朝着佛像拜了三拜。
“削发人。”李渐鸿又说,“该放下的总归要放下,大师还是看开点罢,不就是一把剑么?”
空明法师又道:“老朽且再问王爷一句,将军岭下一役,王爷消匿人间已有三年,又是甚么令王爷想班师回朝了?”
阳光从破败的寺顶照入,落在空明法师的尸身上。
一声马匹嘶鸣,万里奔霄四蹄飞跨,一跃穿过火海,撞进正门,元军蓦地惊觉,大声呼喊,紧接着李渐鸿在顿时一个侧身,四箭齐发,再甩手连发两箭,将正门外元军放翻。
被称作“空明大师”的老衲人法袍被烧去了小块,一身焦枯之气,伸脱手,段岭转头看父亲,李渐鸿表示他再往前点,段岭便跪伏在地,靠近空明些许,空明一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李渐鸿沉吟半晌,空明法师又道:“若木也,东极扶桑,西极若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饱经风霜,不惧风雨,终成广厦良材,庇佑天下。”
“大师?”李渐鸿又问。
段岭啼笑皆非地点头,李渐鸿便给段岭清算衣袍,牵着他的手,进了内殿。
这是一座已有四百年汗青的古刹,昔年摩迦大师自西域东来,在草原上播撒下佛法的种子,入中原,授经传业,到老迈之时,便再度出塞,拄一把拐杖,徒步翻越鲜卑山最西段,欲前去更悠远的北方。
李渐鸿神采微微一变,空明法师又说:“天底下天然没有王爷去不了的处所,也没有王爷办不到的事,唯愿老朽错了,你竭尽所能,也只能办成一半,来日这南陈基业的另一半,须得托付在小王爷肩上。”
“阿弥陀佛――”一声长叹从殿内传出。
“是非成败,俱有缘法。”空明法师说,“因果循环,自有定命,一性命数,本就在本技艺中……”
空明法师眯着眼,说:“但问无妨。”
空明法师淡淡道:“老朽若说‘不能’,王爷便不去做了不成?”
“到得此时,竟会再见王爷一面。”空明道,“前尘恩仇,如同隔世,王爷是放下了,老朽却还未曾放下。”
李渐鸿又道:“另有一事不解,就教大师。”
段岭大气也不敢出,他模糊听出了李渐鸿话中之意,莫非真的要回南边去了?
“李家至他这一辈,人丁寥落。”李渐鸿说,“入族谱的,便唯有我儿,小时跟着他母舅家姓段,单名一个岭字,前来讨大师一句话,庇佑他无灾无难,茁壮生长。”
所余无几的护寺僧各自占有了院子内的墙头高处,余下杂役挑桶,救火,北寺内一片狼籍。
段岭定定谛视着空明法师,李渐鸿说:“北寺保管的宝剑,想必大师留着也再无用处,不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