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角菱花半掩面:“那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老神仙闭眼感喟。
小生唱道:“刚幸亏花圃内,折取垂柳半枝。蜜斯,你既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莫晓得这天下戏文皆是男人写给女子的斑斓童话,开端的浪漫,结束的完竣,哄得天下女子信了爱情信了命。
江南生梓木,灼灼孕芳华。他唤她——梓芬。
一日天界太子偶入俗世凡尘中,恰是二十四骨气立春时分,路过一方小园,闻有丝竹悠然传来,虽是春寒料峭时,然此园中百花已有复苏之意,当下生出些兴趣,留步入园。
夜风拂过,遥见一朵融融的光渐行渐近,似深海上飘过的一瓣菊。待那朵光分花拂柳近前而来,却本来只是一盏丝帛缚面的灯笼,无知的橘黄将提灯的人儿拢在光晕正中,看其人头上总发,竟是个垂髫小童,抬眸望月,唇红齿白,清辉满目,竟遥遥将那天上人间独占的月也比了下去。
她本居佛心,凡尘不扰,世事于她皆无知。他本贵爵傲,风骚多情,天长日久怎可托。
天元十一万八千四百年,天界太子一日梦入太虚境,见缥缈莲池畔,一女子行路杳香,步摇生花,回眸一瞬,六合失容,惊为天人,遂陡生倾慕之交谊,誓词上天上天定要觅得此女。
缘何爱?因何恨?
曲调宛转间,有道:“本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何如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光阴贱!”
“何事镇静?”声似醇酒,涓涓潺潺。
戏园中昆曲缠绵,唱词涟涟仍在续,一众唱戏的凡人却不晓得一段呖呖莺歌声竟成全了一樁神仙的缠绵姻缘。
一朝入尘凡,统统缘是错、错、错!
“徒弟!徒弟!~”声声疾唤伴着廊外慌乱的脚步频传入内,屋内挑灯之人却恍若未闻,专注于手中页椟,目光未曾移过半厘。待小童破门而入跪于身前约摸一柱香后,方才抬了抬眉,放下文籍,暴露一张道骨仙风之面,白发童颜,难辨春秋。
身后,惊醒了丛丛海棠。夜风如慨气,无人晓得初春的第一朵海棠何时绽放,好似无人发觉运气的谱线何时张网。
恰是彩衣娱才子,天界太子见花神欢乐听那尘寰的昆曲,便连夜学了来,盼得曲词传情得才子垂顾。
园中桃树下,三两乐人丝竹伴奏,平生一旦两个伶人水袖翻飞,唱腔气无炊火,泼倾泻洒得满园春意泛动,恰是“不到园林,安知秋色如许?”
小童大惊,伸手便探向婴孩鼻下,那气味弱得竟是有出无入了。小童急得顾不得本身身量尚未足,抱起婴孩舍了灯笼拔足便向林外白墙黛瓦处踉跄奔去。
天元八万六千年,三岛十洲玄灵斗姆元君圆寂,遗座下两弟子,大弟子司水,末弟子掌花。水神洛霖君,翩跹惊鸿貌,悯然天下心,六界皆知。花神梓芬,外界有传其天人容颜,然避世清冷,脾气寡淡,无人有缘得见。
第二日,天界设席宴诸仙,天上地下统统神仙均被邀在列,花神天然也不例外。
碎瓣流光似折坠,散落万年犹未觉。
人皆道:最是怕情深缘浅、有缘无份。
“弟子于屋外林中发明了这小娃娃,恳请徒弟救别性命。”小童见那婴孩气味渐弱,感同身受般唇色发青,面上出现一层揪心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