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要捐款,不捐款不算心诚……
儿子嗯了声,脱下劳保手套,回身拜别。
苦涩一笑,拿出杀手锏:“爸,畴昔的都畴昔了,日子还远。你不想看我结婚,不想看我生孩子?你还得哄孙子呢,对不对?”
十年前儿子还小,不明事理。现在长大,常常回想,皆后背发凉。
“行,走。”小川哥又搂过他脖子,拖着便走。他也缺钱,拳馆打工挂学徒名,薪水极低,但他想这个周末带女朋友去趟卧梵刹。
屋外有人叫。
儿子不气不恼,鼓起腮帮,双手平伸,假装飞机模样。不时左转右摇,呜呜低吼。
十年后。
“沈驼子,来货了。”
“我……我出去一趟。”儿子眸子滴溜,言不由衷。小川哥扬起拳头,吼道:“说实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沈青山说:“如果没有酒,活着干吗?”
沈驼子快走两步,来到小货车后,将十几箱饮料和啤酒搬下,整齐摞在门前。跟司机确认票据,具名后递了支烟,笑容相送,直至货车消逝在长街绝顶。
“五万铢。”
“这能行?”小川哥咋舌,这是以身试毒啊,搞不好要掉小命的。
“当然能行。”儿子扭头,见裤子已拍洁净,笑道:“我去了好几次,一点题目没有。”
“是是是……”儿子吓得一缩脑袋,哭腔道:“我家买卖不可了,怕是撑不过这个月。我出去打工。”
“你个废料能打甚么工?”
像个王八。
儿子见人便笑,叔叔婶子叫得勤奋,分缘还算不错。但人间事,岂能完竣?几块石头砸中儿子屁股,一群小孩追在他身后轰笑道:“飞机,飞机,快点飞机……”
“当然能,如何,又缺钱啦?”儿子爬起,拍打裤子上的足迹,说着便要掏钱。小川哥一把搂住他脖子,夹在腋下,直到儿子告饶才放开。
沈青山麻痹不仁的眼神闪过亮光,嘴角牵动:“对,另有你呢,爸另有你呢。”酒瓶扔在一旁,对他摆手:“去吧,爸看店,你放心。”
四十冒头,人已朽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整日坐在门口发楞,有人购物,便稀里胡涂收账找钱,十次有九次算错。
十年前的雨夜,沈青山带儿子上了船。风急浪大,很快落空方向,任由划子随波逐流。三天内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父子二性命悬一线。第四天凌晨,天连着海,海连着天,太阳通红似火,火中驶来一条渔船。
小孩看得欢畅,又扔他石头,喊道:“打傻子,打傻子,打傻子喽……”
儿子有了人尽皆知的称呼。
“钱多吗?”
十年前被金大棒打断了腰,十年后仍然如此。伸头探脑,腰折成九十度,看人昂首,走路低头。
“啥子哎?”女人立即炸了庙:“这是你买的?你哪个再说一遍?这都是我本身攒的钱,你给我买个锤子了?砍脑袋的,我不要跟你过了,我要回家。我妈妈说了,好几个青年去问我,还念着我呢。”
“去给人做尝试。”见小川哥又要打,不迭解释:“药物尝试,新药出厂前都得用人体尝试,看看有没有副感化。”
目送儿子走远,沈青山脸皮又垂下。柴火棒似的瘦胳膊翻开杂物,捡起酒瓶,抬头猛灌。
是家超市,店面不大,只要两排货架。
“嗯。”沈青山脸皮下垂,眼角扫过酒瓶,拿过便喝。儿子仓猝抢下,语气责备:“大夫说了,不能喝酒。”